蛋糕被推到自己面前,江珩一眼便认出这是沈知然做的。
蛋糕店里的蛋糕,可不会有这么粗糙的抹面。
花边歪歪扭扭,上面画着的卡通小蛇和小猫,更是奇形怪状。
可江珩只觉得可爱。
只有沈知然才会做到的可爱。
沈知然见他一直盯着蛋糕看,以为自己做的太丑,有点羞恼地催他:“蜡烛快熄灭了,快吹吧。”
江珩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听话地闭上双眼。
想到的却是其他的画面。
很小的时候,一个小雪的初冬,他在书房学习历史。
网课的老师讲到旧时代的人们过生日的习俗,大谈特谈。
看护他的保姆送营养品进来,见他盯着屏幕上款式古早的蛋糕看,以为他想过生日了,问“小少爷,您想过生日吗?”
穿着毛衣的孩子仰起脸,问:“怎么过?”
“就和电视上一样啊。”保姆是下城区的,讨好地笑笑,比划了一下,“我给您做个小蛋糕,然后插上蜡烛,双手合十,许愿。”
“许了就会实现吗?”江珩问。
保姆用哄孩子的语气说:“肯定会的,您想许什么愿望?最想要什么玩具?”
“我想要我妈妈。”小小的江珩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会实现吗?”
保姆愣住:“您想贺小姐了吗?”
保姆以为贺棠是江珩的妈妈。
江珩并没有解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稚气未脱的声音音调很淡:“不想。”
每次贺棠看见他只有怒意,没有笑意。
江珩不喜欢那样的氛围。
贺棠听说这件事后,辞退了所有保姆,机器人保镖也丢去垃圾桶报废。
她亲自来了第九城区,站在江珩对面,冷冷地说:“只知道把希望寄托在许愿这种蠢事上,你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别像个软弱的废物一样,你母亲看了也会恶心。”
小小的少年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了。”
那一年生日,江珩在训练室训练了一整天,因为天气过冷,感冒了一场。
喝过药后,他躺在被窝里。
脑子里晕乎乎地想,如果母亲过生日,会许什么愿望,许愿的内容里会不会有自己?
是希望自己活下来,还是希望自己死。
类似的想法,只有那一次。
从那以后,江珩不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他不过生日,更不信许愿。
那是软弱无能的、虚无缥缈的、无聊的。
没有用的东西,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可现在,他睁开眼,有一个人握住他的手,期待地问:“许了什么愿望?”
沈知然的侧脸被烛光勾勒,别样温柔。
鬼使神差,江珩问:“许了就会实现吗?”
“那当然了!”
不同于过去听到的答案,沈知然相当自信地说。
沈知然甚至还分享了自己的心得,佐证他的话的真实性:“比如我小时候许愿我要有一头小猪,我妈第二天真的送了我一只毛绒小猪玩偶!还给我弄了个小农庄,里面很多动物的,下次带你去玩。”
他期待地看着江珩:“所以你快说说是什么愿望,说不定会有人帮你实现。”
这个“有人”是谁,不言而喻。
江珩弯了弯唇瓣,吹灭了蜡烛。
沈知然呆了一下,问:“……这就完了?”
“嗯。”
“你怎么不说出来啊?”沈知然脸都皱起来了,“你不说出来谁能听见,怎么帮你实现?”
“许愿的时候,不能说出声,否则就不灵了。”江珩吹灭蜡烛,伸手将熄灭的蜡烛拿出来放在一旁,“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
沈知然:“……”
不是说第一次过生日么,流程倒还挺熟悉……
江珩对不感兴趣的绝对不会了解。
想必是想过过生日的。
沈知然心中涌起一点酸意,握住了对方的手,温声说:“生日快乐,江珩。以后每个生日我都会陪你过。”
“每天都在我身边。”江珩顺势拉起他的手,贴在脸颊边,贪心地要求。
沈知然点了点头:“好。”
他拿起刀递给江珩:“切蛋糕吧。”
江珩难得没有顺从着沈知然的意思,他看着沈知然在烛光下的脸,说:“一定要吃吗?”
沈知然眨了眨眼:“什么?”
江珩说:“我想保存起来。”
沈知然被他这行为逗笑了:“别开玩笑了,蛋糕不生日吃什么时候吃啊?”
江珩抿着嘴唇不说话,直勾勾盯着沈知然看。
某些小蛇特有的撒娇姿态。
但沈知然这次确实不好惯着他:“我用的动物奶油,过几天就坏了,吃吧,以后每年都有。”
平常就不做了,今天差点把沈家厨房炸了。
听他这么说,江珩才乖乖地点了点头,拿起刀,把画着小蛇图案的那一块切下来给沈知然,又把有小猫图案的那块切下来给自己。
江珩吃得很慢,仿佛在细细品味。
沈知然瞅着对方的表情,叉了一块,有些提心吊胆地放进嘴里。
还好,味道虽然不算好吃,但也能吃得进去。
不枉下午四五个厨师围着他现场教学。
回去加工资,通通加工资。
吃完蛋糕,沈知然从房间里推出来一个小推车。
推车上放着二十多个礼盒,都用漂亮的包装纸包装起来,十足用心。
两人坐在沙发上,沈知然拿起最上面的一个礼盒,递给江珩:“第一个礼物。”
江珩拆开,黑色丝绒上静静躺着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
看款式,像是小孩常常佩戴的。
“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给我打了一个长命锁,长命百岁的。”沈知然解释,“这是我补给你的出生礼物。”
江珩有一瞬间愕然,手里又被塞进一个礼盒:“这是一岁的礼物。”
江珩拆开,是一个款式可爱的口水巾。
“这个,一岁的礼物,是小孩用的口水巾,不知道你小时候流不流口水。”沈知然解释,“我找不到那么古早的款式了,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你别嫌弃,真找不到了……”
“不嫌弃,我很喜欢。”
江珩低头,握紧手中的长命锁和口水巾,视线落在沈知然身后的小推车上。
突然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礼盒。
那是沈知然补给他的,过去每一年缺席的礼物。
果然,接下来,沈知然向江珩介绍了自己准备的所有礼物。
从江珩出生的第一年,到现在,一共二十二件礼物。
并不是每一件都很珍贵。
但江珩却无比珍惜。
沈知然给他的爱,是无价之宝。
礼物在身边摆开。
江珩看了一会,又一件件收回去。
无比珍重地收进柜子里。
上了七层密码锁。
结束后,江珩拉着沈知然走到阳台,抬头看向天空。
沈知然心里犯嘀咕,难道今晚有流星雨,江珩要跟自己重温美好回忆?
天气预报没说啊。
正想着,爆破声打断了沈知然的思绪。
盛大的烟花在海面绽放。
这不是沈知然准备的。
沈知然转头看江珩:“你弄的?”
“嗯,好看吗?”
“好看。”
沈知然点了点头,抬头欣赏璀璨烟火。
烟花结束,江珩站着没动,握着对方的手紧了紧。
垂落的长睫有些紧张地颤了颤。
沈知然疑惑地看向对方:“怎么了?”
夜色温柔似水。
海浪轻轻拍击着岸上的礁石,荡起一层又一层波浪,如同源源不断、永不停息的爱意。
江珩抬手,指腹抚摸着沈知然的脸,吐字很轻,像是怕被拒绝——
“你现在……想和我订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