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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浔站在波光潋滟的水晶灯下,静静和江珩对视。

双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浓重的厌恶。

这并不是双方第一次因为沈知然对视,但顾浔却感到对方的眼神变化了很多。

细细想来,二人交手的次数并不算少。

陪沈知然去学院报到的那天,第一次和江珩对视,顾浔从他眼里看见的是漠然,仿佛一个陌生人。

后来撞见江珩一次次在沈知然身侧,江珩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对一个潜在情敌的防备与抵触。

他们确定关系后,江珩看自己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挑衅和防备。

顾浔那时觉得很好笑,既然已经在一起了,江珩防备什么呢?

假若一个omega和一个alpha在一起,被标记后,他们的信息素就会彼此影响,直至洗掉标记前都无法抑制住对对方产生生理性的喜欢。

其他人想插手,是很困难的。

但没多久,顾浔偶然得知,江珩并非omega。

他明白了。

在这段不被外界看好的感情里,看似是沈知然主动,实则最担心失去的是江珩。

因为他是一个连被标记,连最基本的留住alpha的器官都没有的人。

真可怜。

顾浔心里冷冷地想,可又控制不住地嫉妒。

就是这样一个拥有不匹配的性别的人,一个下城区长大的贱种,一个冷冰冰的不懂体贴为何物的冷血动物……却能得到沈知然的爱。

凭什么?

凭什么他和沈知然青梅竹马,最后甚至选的人却不是他。

顾浔不甘心,所以他把江珩的性别告诉了沈知然。

他以为,当沈知然认清江珩的真面目后,就不会再被蒙骗。

可后来他们还是和好了。

而直到今天,再次和江珩对视,顾浔发现对方眼里只有挑衅,再也没有那种虚张声势的警告。

也许,这意味着,江珩不再害怕他使些手段了。

没过几秒,江珩便结束了对视,别开眼去。

沈知然正低头喝果酒,度数很低,很甜。

小时候聚会,沈知然总偷偷喝,被沈佑发现后免不了要掐一把脸当惩罚,但乐此不疲。

似乎是回忆到这段往事,沈知然指着酒杯说了句什么,江珩冷不丁扶着他的酒杯抿了一口,黑眸微微眯起。

沈知然的视线落在对方被酒水晕染得发亮的薄唇上,耳根莫名泛起红,一把捂住对方的嘴把人推开,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句。

可那句话不仅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反而让江珩弯起眼睛。

笑意如星辰蔓延,又如春水流转。

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这样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动容。

沈知然愣了几秒,别开脸,拿起酒杯继续喝酒。

但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不说话,江珩也没要解释的意思,他脸上的笑收敛一些,握住沈知然的手,拇指指腹轻轻摩挲。

沈知然抽回手,还拍了一把江珩的手背,警告似得。

被推开了,江珩也没生气,拿了一杯跟沈知然手里一样的酒喝。

他们之间融洽的氛围与周围似乎有壁。

任何人都融不进去。

顾浔静静看着,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想,江珩此刻,一定确定了沈知然是爱他的,才会这样逗弄沈知然,同沈知然玩笑。

被人爱,好似有挥霍不完的底气。

“真甜,如果这一幕被拍下来,恐怕又要上一次热搜,成为完美爱情的经典宣传教材。”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

顾浔转过头,看见站在自己身侧的达利安。

“达利安殿下。”顾浔后退一步,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不必和我这么疏远吧。”达利安含笑说,“我只是感慨一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顾浔没接话,只是扬起完美的笑容,疏离且礼貌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几秒停顿后,达利安继续说:“上次你拒绝了我的求婚,我有些伤心,但想想,你心有所属,也很正常。”

前几天,达利安问过顾浔是否要同他结婚。

但那样随便的语气,看上去也不像是真的要联姻。

今天来,估计不是特地说这件事,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浔说:“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如果被我破坏,我会过意不去。”

达利安的视线越过顾浔,落在沈知然身上,意味深长地说:

“所以,我想成全你,你觉得呢?”

***

何以安的生日会相当隆重。

烟花、礼炮、彩带、欢呼声。

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少爷就是这样,理所应当享受世界上的一切善意。

零点吹蜡烛的时候,灯被熄灭。

何以安在人群的簇拥下,对着烛火双手合十,无声地默念自己的愿望。

这一瞬间,沈知然忽然想,这么多年来,江珩是否会期待这样一个日子,希望有欢呼声为他庆贺。

就像此刻。

沈知然侧头,看向江珩。

江珩也恰好看着他。

在一片黑暗中,沈知然精准握住了江珩的手。

什么都不必说,有人会懂。

*

蜡烛吹灭后,灯再次亮起,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

人陆陆续续走后,何以安让佣人推着小山一样堆起来的礼物往外走。

关系好的同龄人都留了下来,因为何以安想要一起拆礼物。

他们去了别墅另一边的房间。

这个房间要小一些,但更温馨。

暖风烘烤着穿过长廊时微冷的皮肤,将心也染上微黄暖意。

何以安盘着腿坐在羊绒地毯上,上半身倾斜,眯着被酒熏得微红的双眼,在里面翻找。

还没翻两个,人就因为没扶稳一头栽了进去,还在朝着里面喊:

“老大的,老大的在哪来着……”

温盈看不下去,一把把他提起来,在里面翻了一会,没找到,说:“沈知然那个留在最后吧,最好的要压轴出场。”

闻言,何以安顶着脸上两块红晕,思考了几秒,点头:“有道理。”

说完,就拿了一个礼物拆。

今晚众人都喝了酒,何以安作为主角更是被灌了满肚子酒水,醉醺醺拆了几个,就抗不住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其他人的情况也没好多少,摇摇晃晃的就倒下了。

最后除了江珩和温盈还醒着,其他的一个个都趴在地毯上睡过去。

温盈叫来何家的佣人,让先把几个omega同学送到客房,自己在礼物里面找出来沈知然的,塞进何以安手里。

刚想问问沈知然今晚在哪睡,回头一看,人已经被江珩打横抱起来往外走了。

……

迷糊间,沈知然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又被人搁在柔软的垫子上。

垫子很软,他忍不住拱了拱,感觉到坚硬。

真奇怪。

沈知然皱眉。

他想睡觉,潜意识里却觉得有什么必须睁开眼看一看,否则会吃大亏。

眼皮眨动几下,缓慢睁开。

入眼是青年宝石般漂亮的黑眸。

沈知然呆呆看了几秒,意识慢慢地回笼。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已经在车里了,问:“何以安拆完礼物了吗?”

“没有,他睡着了。”江珩如实告知。

沈知然说:“确实,他喝的挺多。”

他喝得也不少,脑子还有点晕,把脸靠在江珩的肩上:“还有多久到家?”

“半小时。”

“那我再睡一会儿,到了你叫我,别抱我……被佣人看见了不好……”

都醉成这个样子了,沈知然还想着自己的alpha形象。

看得出来是很在意了。

江珩弯唇:“好。”

他说“好”,那就是会做到的意思。

沈知然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于是放下心,重新闭上眼睛。

但过一会,又欲言又止地,眯开一条缝:“江珩……”

“嗯,在。”

扶着沈知然后背的掌往上托了一点,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青年低声回应。

沈知然绵软无力的指尖抓着对方的衬衫,思考了一会,才想到自己要说什么:“我想……问问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江珩垂眼看着怀里的人,没有立刻回答。

车内一时间很安静,只有酒精和雨雾的味道缓缓流淌、交融。

沈知然抗不过酒,眼皮重重合上。

睡着前,似乎听见江珩低下头,唇瓣压在耳侧,很轻地说了几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