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江楠把女儿放到软榻上趴着，怜爱抱起霍麒，掏出帕子替他擦去嘴角糕点屑。
“团团都吃两块了，剩下的待会再吃啊。”
“嗯，晚上，再吃。”
一岁多的霍麒已经会说话，缓慢清晰说出几个字，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欢快往嘴里塞糕点的哥哥。
戚婉婷拍了拍霍麟的屁屁，“混小子，你弟弟都知道吃饱了就停，你做哥哥的还吃，别撑着了，来，喝口水。”
霍麟穿着黑色小夹袄，精神抖擞利落就着姨母的手喝了半杯水，嘿嘿一笑拍着肚子。
“姨母，师傅说了我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饭呢，弟弟不用练功，所以他吃两块，我要吃四块。”
戚婉婷忍俊不禁摇摇头，“就你道理多，你时佳姨母家的阿松哥哥都没你长得高，看来是你能吃的功劳了。”
霍麟笑嘻嘻拍着胸口，“那可不，纪衡哥哥和明川哥哥说了，我是老三，得跟他俩一起学武功，护着弟弟妹妹们！”
“呵呵，好，咱们圆圆最厉害了，哎，刚吃饱又跑哪去？”
“嘻嘻，我进房间给娘亲看看我练的新拳法！”
“……”
戚婉婷脸上的笑顿住，看着欢快跑进里间的孩子，抿嘴看了眼怔怔的江楠。
边上木槿也看了眼沉默低头的春芽，暗叹了口气。
“五姑娘，您有孕在身，国公夫人记挂着呢，这会天色也不早了，不然奴婢先送您回府吧？”
戚婉婷握着丫鬟的手起身，微笑点头，“嗯，也该回去了，江楠，玉儿还小，她爹爹也记挂着呢，今日先回吧。”
霍麒仰头，伸出小手摸了摸江楠的脸。
“姨，妹妹回家。”
江楠鼻子一酸，低头亲了口他的脸蛋，费力忍住眼泪笑道：“傻团团，得叫姐姐，玉儿姐姐比你大一点呢。”
霍麒转头看了眼吭哧啃手指的小女娃。
“…妹妹。”
凝滞哀伤的气氛被小孩认真的语气给打散，江楠笑着捏捏他的小脸，放下他起身。
“今天姨母就先回去，明儿再带好玩好吃的来，乖乖吃饭睡觉，知道吗？”
“好。”
霍麒点头，冲咿呀叫唤的宋玉儿摆摆手，安静拿起小玩具端详。
江楠和戚婉婷跟着春芽木槿出门。
“春芽，宛妈妈的病如何了，带我过去瞧瞧她吧。”
春芽如今没了以往半分的活泼，暮气沉沉的，“夫人，宛妈妈是老毛病，仔细养养会好的，她吩咐了不让你们去瞧她，是怕过了病气。”
江楠叹了口气，“好吧，不然她又该说我莽撞了，你们好好照顾她，我和时佳时韵还有你们五姑娘会天天过来陪陪孩子们，让她把心放宽，好好养病。”
“好。”
“…还有你们姐妹俩的事，你和清杨的亲事已经耽搁到现在了，春穗也不肯回梁家…”
春芽抿嘴摇摇头，“夫人，我这辈子不嫁人，要护着两位公子长大，妹妹那里我已经跟家里人说了，过了年就让她回去。”
江楠目光落在她脖子间的疤痕，眼眶发酸，把女儿递给奶娘，努力压下哽咽牵着她的手。
“傻丫头，你如此不光辜负了清杨，还辜负了你主子…”
春芽眼中泛起泪光，还是坚决摇头。
“宛妈妈如今总是生病，樊嬷嬷年纪大了，木槿芍药不够细心，王爷又… 我放心不下公子们，夫人别劝我了，我不会走的。”
江楠吸着鼻子叹了口气，不再劝说，抬眼看着格外冷清的庭院。
“…王爷还没回府吗？”
春芽摇摇头，“王爷每日入夜方回。”
“…嗯，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是，夫人，五姑娘，慢走。”
出了府门，江楠上了车就开始抹泪，戚婉婷让奶娘和丫鬟带孩子坐另一辆马车，吩咐车夫先去宋家。
江楠压抑着声音哭了一场，戚婉婷双眼微红，低叹着给她递了帕子。
“你总让我别在孩子们面前失态，你自个倒忍不住了…”
“…就是看见两个孩子难受，袅袅那丫头没良心，丢下我们倒是干净了，哪有这么狠心的人…”
江楠擤了鼻涕，肿着眼睛看向窗外，“婉婷，我现在都不相信她死了，她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我总觉得哪天她突然就会好端端出现在我面前，笑话我哭鼻子…”
戚婉婷扯了扯嘴角，“我们又何尝相信过呀，那丫头她自己都常说祸害遗千年，要做个漂亮焉坏的富贵老太太，怎么就…”
“唉，我以前一直以为父亲兄长们是为了戚家荣耀才这么疼爱妹妹的，可自打袅袅出事，父亲悲痛晕厥大病了一场，如今像老了十几岁的模样，满头白发，每天都要去玲珑阁坐上一会，也不许下人动里面的半点东西，我回去瞧着实在难受…”
江楠擦了把眼泪，抽泣着道：“当初袅袅出事，我们都不在场，只看到运回来的棺椁，王爷又不肯给我们看她最后一面，你让我怎么相信好端端的人就这么走了？”
戚婉婷垂眸摇摇头，“可她的棺是王爷亲手收的呀，若换了旁人我就是拼死也得开了棺木看看她，可那时候王爷那副疯癫的模样，谁还会质疑什么…”
“都是那个百里鹤惹出的祸事！”
江楠吸着鼻子，通红的眼睛狠戾，“王爷为了东景国誉，边境太平不能杀他，那我就等，等到和平之约那日，我必随王爷和夫君出战，亲手在他惨死的尸体插上千刀万刀，解我心头之恨！”
戚婉婷擦干眼角，冷着脸摇摇头说道：“只可恨那雷月的尸身已经被野兽啃食干净，不然就凭她的贵妃身份，东景大可以此为毁约理由发兵西上，也不用顾及这劳什子和平之约！”
“不过，也不用等到那日，据说百里鹤如今虽还没退位，但已经疯疯癫癫的不理朝政，朝事皆由奚王和一干重臣执掌，退位是眼见将近的事，届时他不再是西晋君王，那和平之约就与他无关，王爷就能亲手杀了他！”
江楠恨恨咬牙，“对，我就等着看王爷亲手砍下他的头颅，血祭袅袅的冤魂！”
“夫人，宋宅到了。”
外头的妈妈低声提醒，随后响起时韵焦急的声音。
“江楠你可算回来了，我正打算去王府找你呢！我听到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