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柄重锤,砸破了殿内这场献媚与疯狂交织的献祭狂潮。
众臣猛地回头,神色竟然有些喜色。
寿仁皇太后拄着玉杖站在门口,神色森冷。
身后,景贵妃与颜妃紧随其后,脸色不太自然。
天衍代代有令,后宫嫔妃不得干涉朝政,更别说上朝堂了。
可是,到了洛轩这里,都用人血祭天了,那么皇太后来朝堂,也就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皇帝眸中讶异一闪即逝,随即笑容收敛,微微皱眉。
“皇额娘?”
“你怎么来了?”
皇太后的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我来干什么?”
“我不来你怕是要把天衍权臣杀个遍!”
“皇帝啊,你真是糊涂!
随即。
皇帝的神情开始微妙地变化。
直直的盯着皇太后……也或者说是皇太后的,身后。
疑惑,惊讶,到渐渐——变得古怪。
“你……你是谁?”
皇帝忽而抬手。
声音带着明显的疑惑,
“哪个宫里的?”
“怎么进来的?”
“朕怎么从未见过你?”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太后微微一愣。
“谁?”
“哀家身后不就是景贵妃与颜妃吗?”
皇帝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猛然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盯着那一处。
“你——低着头做什么?”
“把头抬起来!”
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狠。
“朕让你抬起头来!”
“你——你身上怎么是湿的?!”
众臣面面相觑。
什么湿的?
谁?
哪来的女人?
太后脸色一变,猛然回身,却并没有看到皇帝口里的女人。
“皇帝!你到底在说什么?”
“哀家身后……哪有什么低着头的女人?!”
皇帝转头看向周回。
“你,你看到没有,她就——”
皇帝边说边再次看向皇太后,可,那女人不见了。
“怎么没了?”
目光茫然,不断在殿中搜寻。
“她明明就在那……”
“身上是湿的……”
周回眨眨眼。
“陛下,贫道并没有看见你说的女人……”
皇帝缓缓坐下,手指抓紧龙椅,
摇了摇头。
“许是朕太累了。”
“看花眼了吧,”
说到此处,看向皇太后。
“王教娥,给皇额娘赐座。”
“是陛下!”
皇太后落座,景贵妃和颜妃站在皇太后身后。
“皇额娘。”
“你不在后宫好好待着,怎得跑来朝堂上了?”
“嗯?”
果然,能坐上龙椅的人,处理情绪的速度就是快。
转瞬间,皇帝已然没有了疑惑和惊恐,开口便是森森质问。
皇太后沉默片刻,抬眸。
“皇帝。”
“佟佳锁……真的,是死在昨夜绮祥宫的大火里吗?”
此言一出,殿中再次寂静如坠冰窟。
皇帝倏地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与玩味。
朕也想知道怎么回事,谁知道那死人怎么跑进来的。
侧过头,盯着皇太后,一字一句。
“不然呢?”
“皇额娘以为,他是怎么死的?”
皇太后面色微变,却未言语。
而皇帝却步步紧逼。
“皇额娘急匆匆地赶来朝堂,不会就是为了佟佳锁吧?”
“皇额娘,你为何……如此记挂他?”
众臣彼此对望,神色古怪。
这语气,这话里话外的挑衅,竟像是故意点破旧账。
是的,皇帝知道。
他知道皇太后为了帮他夺位,而与佟佳锁的一些……过往。
而他今日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竟明晃晃地揭了出来。
皇太后怒极,拄着拐杖的手骤然颤抖。
“洛轩!”
她竟直接唤了皇帝的名字,眼中尽是怒火。
“你!”
“咳、咳咳咳!”
“你真是……忘恩负义!”
皇帝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她,目光淡漠。
扫了一眼殿中百官,探影首领站在一角,他缓缓点了点头。
信号,已经发出。
接着,他目光一沉,看向满殿人群。
礼部尚书说得没错。
“天衍皇帝,躬行血祭,杀官祭天”绝对不能让人带出奉天殿。
那怎么办?
很简单,让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张不开嘴。
宫人?
呵,那是最不值钱的命。
宫外挤破头的穷孩子,巴不得被挑进来,哪怕是进来扫茅房也会感恩戴德。
死几个,谁会关心?
朝臣?
天衍地广人多,朕要的是听话的人,不是有才华的人。
才华再高,不听话,也不过是颗碍眼的棋子。
死了,又如何?
换一批就是了。
嫔妃就更不用说了,想爬上龙床的女人多到可以从天衍排到东瀛国!
而朕的母亲……
皇太后?
呵。
不是一直教朕,要狠,要稳,要权在手中不放松半分吗?
想必。
皇额娘定会理解我的。
……
殿门在众人不知不觉间缓缓的关上了。
皇太后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早已暗流翻涌,杀意四起。
缓了缓,压住翻涌在胸口的怒意。
“皇帝。”
“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同意你荒唐的行为。”
“你真的太为所欲为了!?”
“皇帝啊!”
“你就是被那妖道给蛊惑了!”
“难道你,连自己的初心都忘——!”
皇帝突然猛地起身,龙袍翻卷,抬手示意皇太后闭嘴。
随即微微侧耳,眉头一皱。
“……谁?”
“是谁——在念折子?”
众人一怔,四下皆静。
“你们听见了吗?”
皇帝低声问,却没人回答。
殿中所有人皆噤若寒蝉,目光游移不定。
“是谁?!”
“在朕的奉天殿中,私念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