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桂飘香,闻纠的五年质子生活终于迎来终点。
“姐,真不和我一起走吗?”临行前,闻纠拉着乔诗年的手,询问道,“你留下来就多一份危险,他们都已经先行一步去楚闻了,你一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没关系的,等下次时间一到我就能在你身边。”乔诗年柔声说道,“这里,我还要处理一些事,你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愣头青,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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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寺
乔诗年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裙站在院门外,她的身后跟着合欢。
今日秋高气爽,蓝天白云就像是一幅画般美丽,偶有秋风轻抚世间,枫叶在沙沙作响。
“卿尘,我们一起走吧。离开周国,去楚闻生活,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乔诗年看着紧闭的院门,放在腹部的手有些发颤。
院内安静极了,就算此处偏僻,也未曾听到里面发出丝毫声响。
“我们走吧,好不好?换个地方继续疗伤好不好?”乔诗年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已经是她第十七次来此找慕卿尘。
如同之前所来一般,慕卿尘并没有任何要见她或是要与她对话的意思。
“姑娘,我们回去吧,王爷他……他说不会再见任何人,包括您。”合欢走上前看向紧闭的院门,眼底隐藏着悲伤。
每日,乔诗年都会来此一趟,直到寒冬腊月,直到回家的日子就在眼前。
冬日白雪皑皑,乔诗年踩着雪再次来到慕卿尘的院门前。
此时的她已经是十分平静,她没有请求开门,只是默默走到门前蹲坐下来:“明天,我就会在楚闻国内出现。”
这句话,她说的很平静,很平静。
像是在叙述一个故事,又像是在做道别。
“我想着,或许…你愿意出来……见我一面。”
四周安静极了。
今日不是一个好天气,乌云黑沉沉的,时不时会有一阵风吹起所有冷意在所有人面前走上一遭。
“不过,你若不愿意我也拿你没办法,不是吗?”乔诗年自顾自的笑了笑,“卿尘,我一直在等你,等着你振作起来,等着你回到我身边。
我知道你不能面对她们对你做的事,其实,我也不能原谅她们。你痛苦,我也难过,她们算计你,让你妥协。我有时候在想你为什么就不能强硬些,无赖些,这样,我们就会轻松些。”
乔诗年一把抹去眼泪,声音沙哑:“既然你现在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那么,你在这等着我,将来我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清理一切肮脏与罪恶,那时我再来接你出来。”
乔诗年起身拍拍披风上的雪,说实话,她时常在情绪不稳时埋怨慕卿尘,埋怨他为什么不能为了她而振作起来,埋怨他为什么从不给自己回一封信,哪怕就一两个字也行。
“王爷。”莫阳看着枯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慕卿尘,低声说道:“最一面也不见吗?”
“不见,见了只会徒增悲伤。”慕卿尘就坐在那里,他的衣服早已湿透,双手犹如干枯的树枝。
他微微低垂着头,轻轻摇了摇。
刚才,乔诗年和他就一门之隔,两人背对背而坐。
莫阳紧捏的拳头又放松了。
“明日,知道该怎么做吧。”慕卿尘的声音很轻,如同一阵风,若不仔细听,便会遗漏。
莫阳刚放松的拳头又捏了起来:“属下知道,他们也都知道。”
慕卿尘点头,颓然起身。
不是不见,而是,此时的他犹如山精野魅般枯槁可怖,他自己瞧见了也觉心烦。
他依然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犹如久病在床的老人般枯瘦,眼窝深凹,双眼中透出的死寂像是路边死了许久的牲畜那般没有没有生机。
他想见她最后一面,私心作祟,他不想让她最后却是见到这样的他,他想在她的回忆里永远美好。
这最后一面,不见也罢。
不给一点希望,就不会让她抱有任何期待,等到再无期待时,她也就放下了。
“莫阳,我想喝酒,还想吃那里的肉末粥。”慕卿尘回到屋子里,笑着说道。
莫阳点头:“王爷,您等着,属下这就去给您买。”
等到莫阳走到院外,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
风雪眨眼而至,慕卿尘看着面前的烛火,嘴角泛起温和的笑,一如当初和乔诗年初次见面时那样。
往昔种种,不由浮现在眼前,那些和她在一起时温馨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他似乎又回到了贤王府,乔诗年拿着照片兴奋的和他讲解她的时代,她的生活。
春日的暖阳中,他憧憬着和她的未来,曾经的一切苦难似乎都被她屏蔽在外,而他在她的保护圈里像溺水的人呼吸到空气那般贪婪的喘息着。
回去的路上,乔诗年的车被人拦停。
“贤王妃,有何贵干?”乔诗年走下马车看着木青蓝。
木青蓝没了往日的嚣张,一脸憔悴却又端着十足的王妃架子。
“我当王爷有多爱你呢,不也是不见你吗?”木青蓝开口。
“您冒着风雪出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无用的话吗?”
木青蓝挥挥手,几个侍卫走上前。
“我要请你和我回府一趟,之前多次请你,你都不来,只能是用如此粗鲁的法子请你了。”
“有什么话就在这街上说吧。”乔诗年本就压抑着的心情此时在见到木青蓝后变得暴躁起来。
她在想,要是当街杀了木青蓝,等她在大牢里消失后回到闻纠身边,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王妃啊,我马上就要离开,你有什么话还是赶紧说吧,免得到时候再次相见,你说的话对我来说就是放屁了。”乔诗年直勾勾盯着木青蓝。
木青蓝有些绷不住,她一巴掌挥到乔诗年脸颊上,怒喝道,“大胆贱民,竟敢如此和本王妃说话!”
乔诗年捂着发烫的脸颊,不说话,只是盯着木青蓝:“王妃,若无其他事,那民女就先告退,你若强行掳我走,那我也不反抗。只是明日就会有人告你滥用私刑,这于您而言岂不是坏了名声?
毕竟一个空守贤王府的贤王妃终于疯成了一个怨妇,这又该遭多少京城里的世家大族嘲笑?”
“乔诗年,你别得意,明日等贵妃娘娘召你吧!我不信,你还能躲。”
“明天你们能找到我,算我输。”乔诗年轻笑一声,看着木青蓝时眼中多了几分怨恨,“你们两家的失眠症好的太快了,应该再多折磨你们些日子的。”
“你!”木青蓝睁大了眼睛,心神巨荡,一时间竟然晕了过去。
瞧着兵荒马乱的人群,乔诗年行礼:“若无事,那民女就先行告退。”
大雪皑皑,天色渐暗,乔诗年最后打量着这座城,心中竟然因为木青蓝的一句话而怨恨再起。
慕卿尘为什么能做到说一刀两断就真的不再过问一切!爱人不就是相互包容、相互谅解、相互依靠的吗?!他为何就真的扔下她不管了!
她心底呐喊无人回答,只有越来越急的落雪像是急于覆盖着些什么,又像是在准备一场无声而盛大的葬礼,一切都归于雪白,一片寂静的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