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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抱着怀里的孩子走上前来,孩子见靠近大哥哥,傻笑着朝陶志伸出手要抱抱。

“你要不要抱抱你的弟弟?他看起来很喜欢你。”阿姨犹豫的说道。

陶志抿唇,没有伸手去接,长睫甚至懒得拨开。

“不了,我看不见,怕伤到他,抱着他出去吧,以后不要让他进我的房间了,会打扰我的清静。”陶志说道。

阿姨心中拉扯,红着眼抱着孩子出去,留陶志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轮椅上。

陶志面上神色没有波动,可握着的拳头里,指甲已经将手心戳的鲜血淋漓。

真羡慕啊,甚至是可悲的嫉妒着他。

为什么他能有健康的身体,为什么他能有爱他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他刚好就是出生在爸爸事业巅峰不用为钱担忧的时候,为什么他生来就能拥有一切幸运。

为什么自己,却是那个不幸的存在。

后来,星霜荏苒,窗外的槐花树花开花落一轮又一轮。

陶志的身体越来越差,渐冻的症状已经蔓延开来,就连手指都已经开始僵硬颤抖,无法抓握东西。

再继续下去,很快自己就会完全丧失自理能力,变成没有尊严的任人摆布的状态。

那天陶志久违的拉开了自己房间的窗帘,细密的灰尘散开,阳光通过窗户洒落在房间内,照亮了黑暗空旷的空间,灰尘在光线中沉浮。

一阵清风拂来,拨起簌簌槐花零落了花瓣摇曳进窗内,窗台和陶志的轮椅前落了星星点点。

陶志向温暖的方向伸出细长且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阳光透过槐花之间的缝隙,落在陶志的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苍白的脸色少见的红润起来,长到几乎要披肩的发丝被光亮包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泛着柔光。

今天是个好日子。陶志心想。

为了防止中途被打扰,陶志特意吩咐了专门照顾自己的保姆出门帮自己买一家的桃酥。

难得小先生有兴致吃点心,保姆喜笑颜开的出了门。

陶志将房门上了锁,熟练的操控着自己的轮椅摸索到了自己的鱼缸。

鱼缸里的彩色小鱼早已被换了不知道多少批,但鱼缸还是妈妈给自己买的那个鱼缸。

陶志就像以往一样将自己的头埋进鱼缸的水里,发丝在水中散乱开来。

彩色的小鱼早已习惯自己的领地闯入这个不速之客,依旧在欢快的游弋。

那些压抑着积攒着的情绪在此刻悉数涌了上来,痛苦的感觉在胸腔中蔓延,哪怕是窒息感也无法将其掩盖。

这些年陶志刻意的冷淡与漠然此时张牙舞爪的开始反噬,渐渐使之沉溺于绝望二字之中。

张开口意欲哭嚎,但只是多咽下了几口鱼腥味的水而已。

一呼一吸都是苦难。

如果可以的话,再快点吧。

自己的呼吸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自己的心跳是时候去停止跳动。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陶志已然开始希冀。

这个世界是否会有神明的存在?

如果有的话,自己能否有资格去向其乞求幸运。

幸运的在死后被赠予一场美梦。

一场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梦。

靠在床沿的陶志胃里一阵翻涌痉挛,原先淡若无物的鱼腥味此时却让陶志无法忍受起来。

陶志青筋暴起,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腹部剧烈呕吐,而脸上早已涕泗横流,狼狈到极致。

几番呕吐却只是呕出喝下的河水来,随即失力的瘫软在地,蜷缩着身体,头靠在冰冷的地面。

湿透的碎发凌乱的的垂落,覆盖在口鼻之间,随着陶志急促而艰难的呼吸而微微颤抖,发梢还在往下落着水滴。

骗子,全部都是骗子。

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所谓的神明和系统,甚至是让系统抹除记忆的自己,他们通通都是骗子。

自己的妈妈怎么会死了呢?

她怎么可能会抛下自己?

她明明十年如一日的爱着自己,明明就应该还在现实中等着自己从梦里醒过来。

如果妈妈已经死了,那自己一直为了能够回到现实而努力是为了什么?

为了重新再坠进黑暗里,为了再看着他们一家人幸福美满的样子吗?

什么所谓的神明?

这就是他为自己用谎言去亲手编织的死后的美梦吗?

如果这场恩赐的美梦注定要醒来,又如何能算得上是美梦?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骗局,一个让自己步步深入沉溺其中而无法自拔的骗局。

关于妈妈的死亡的记忆被自己要求抹去,现实中自己唯一所惦念的东西成了引诱自己去完成任务的诱饵。

而当此时知晓真相,自己亲自撒下的弥天大谎被拆穿,自己又该怎么办?

陶志颤抖的厉害,嘴张到极致,意欲撕心裂肺的去哭嚎宣泄,可是喉咙中却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破碎的“呃呃”的声音。

窒息感让陶志失了理智,几乎要生生撕扯开陶志的痛楚始终无法疏解半分。

门外一直都没有离开的龚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声响,可是却听不分明,犹豫过后轻轻的敲了敲门。

“先生,怎么了吗?”龚城疑惑的问道。

房间内没有给予龚城回应。

陶志溃散的视线隐约看到了床头柜前的那瓶葡萄酒,痛苦到极致的陶志几乎是将之当作了救命稻草。

只要喝醉,只要失去意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陶志想要起身,可双腿却瘫软无力,只能狼狈的向葡萄酒爬去,手中握到冰凉的酒瓶,犹如发疯一般往嘴里灌。

酒液顺着下颌流下,染红了青筋皆已显露的脖颈,接着在褶皱不堪的白色衬衫上蔓延开来。

没用,没有用。

酒瓶从手中脱落,一瞬便分崩离析。

这一声响让龚城焦躁不安起来,用了些力气去敲门。

“发生什么了吗先生?是不是酒瓶打碎了?可以开一下门吗?”龚城心中莫名的慌张。

陶志始终没有回应龚城。

陶志的手落在了酒瓶的碎片上,指头间的缝隙被葡萄酒所填满,血液与葡萄酒交融蔓延。

手心的疼痛感却无法缓解心中的撕扯半分。

陶志失声的喉咙终于得以发出声音,压抑到极致的哭喊声让门外的龚城心中一震,不作任何犹豫的便开始暴力破门,不过一分钟的功夫龚城便冲了进来。

龚城入眼的是陶志被碎片围绕,捂着头的手上鲜血淋漓,脸上神色悲痛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