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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克苏鲁:伦敦黑潮 > 第337章 伦敦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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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哐当。

最后一块墓石被挪开,他终于得以重见天日。菲勒蒙·赫伯特将上半身探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顺着血液流淌,让他猛地一惊,随即屏住了呼吸。

呼吸一停,二氧化碳的浓度又开始上升。他知道,灼热与寒冷是淬炼的规则。炽热的金属需要冷却,而忍受痛苦才能变得更加坚韧。但这适用于钢铁,不适用于他。

他必须把最后一丝力气留存下来,因为这力气不是为了他自己。

夜空寒冷,泛着幽蓝的光。

菲勒蒙没有呼吸,用力将身体从碎石堆中拖出。残破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末端是扭曲的左腿,骨头裸露在外,却感觉不到疼痛——那里早已坏死,早在被巨石掩埋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知觉。焦黑的腿部如同煤炭般不断碎裂。

他爬上了铁轨。

铁轨已经被高温扭曲变形,部分甚至熔化。他爬上了脱轨的火车头。尽管之前已经预热过,但钢铁的车身依旧冰冷。

锅炉里残留着燃烧后的灰烬和煤渣。

准备好的燃料还没来得及充分燃烧,火就已经熄灭了。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台火车头已经几十年没有运转过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失误。

他需要煤炭。

想要让心脏跳动,他需要煤炭;想要让冰冷的四轮迸溅出火花,想要让冰冷的肺部充满灰白色的蒸汽,想要让热量抵达每一根毛细血管,他都需要煤炭。

伦敦在召唤。

伦敦在召唤。

伦敦在召唤。

他喜欢书。

木材很少送到这里,但书却经常出现。对于一个总是思考如何产生热量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但从另一个不太重要的角度来看,这几乎是种讽刺。

或许他渴望的是火焰。火焰总是转瞬即逝,而书籍和知识却是永恒的。这样看来,他看似冲动,却又固执地坚持着某种一贯的生活方式。

因此,他需要事先说明。

他的故事或许会显得杂乱无章,或许会急于表达一些模糊的概念,例如情感和顿悟。而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恰当地开始这个故事。

所以,他打算用最老套的开场白来开启这段叙述。

一切都源于一个形迹可疑的访客。

那是一个戴着警帽的老人。

他穿着老式警服,但菲勒蒙一眼就看出那并非他的衣服,因为那衣服就像不是他的一样,显得过于宽松。而且,衣服破旧不堪,颜色褪尽,缝线都清晰可见。

“您是哪位?”

菲勒蒙警惕地问道。

“我一直在找你。”

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口臭。

菲勒蒙突然意识到,人并不会立刻死去。这个老人半边身子都已经腐烂,散发着尸臭,但他仍然活着。

他强忍住想要狠狠关上门的冲动,带着厌恶说道:

“您好像找错地方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去,去宇宙,快去宇宙!”

老人固执地叫嚷着,眼神狂热地朝他扑过来。菲勒蒙向后退去,同时扫视着屋内,寻找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我要报警了。”

结果证明,报警并没有必要。

老人还没来得及进屋,就踉跄着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菲勒蒙立刻跑到公共电话亭报了警。赶来的消防员告诉他处理尸体的流程。

简单的程序结束后,消防员对他进行了简短的询问。

“请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焚化炉工作,主要负责焚烧一些东西。”

“您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快十年了。”

消防员问了一些问题,菲勒蒙只做了必要的回答。

“这次的事情,很抱歉。”

菲勒蒙惊讶地发现消防员竟然向他道歉。这或许是他,不,或许是他在伦敦第一次见到消防员道歉。

“为什么道歉?”

“您不知道吗?他以前是个警察。在警局合并的时候被解雇了,然后精神就出了问题。”

与菲勒蒙的猜测不同,这个老人似乎真的是个警察。

“您有没有听到他说些什么?”

“什么?”

“任何话,随便什么都行。”

菲勒蒙回答:

“没有,什么都没听到。”

“这样啊。”

消防员似乎不再抱有疑问,转身准备离开。

“如果有什么异常的征兆,请立刻联系我们。”

“征兆?”

“任何征兆,随便什么都行。”

就在消防员即将离开的时候,菲勒蒙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他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

“您是问我的名字,还是……”

菲勒蒙摇了摇头。

“彼得·威尔逊。”消防员回答道,同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一切结束后,菲勒蒙带着绝望的心情回到了住处。

最后那个多余的问题让他彻底陷入了被怀疑的境地。众所周知,在伦敦,最好不要与消防员扯上任何关系,无论是敌对还是友好。

今天他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了。

他打开收音机,调到合适的频道。

……插播一条新闻,法国国会已被占领,法兰西第九帝国正式解体。按照惯例,所有帝国官员均被处以斩首。新成立的法兰西第十七共和国宣称,此次革命不会改变与英国的战争局势……

嘈杂的声音,但至少是人声。以噪音形式存在的人声。

他打开油桶盖,将油管连接到煤油炉上。直到油桶里的油少了一半,他才停止加油。

……奥地利帝国强烈谴责罗马的日出行动。两国边境冲突日益加剧之际,白金汉宫打破了两个月的沉默,简短地表达了遗憾……

随着煤油燃烧的气味,房间里渐渐暖和起来。他喜欢这种令人呼吸困难的温暖。

……为纪念黑色战争胜利十周年,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将开放国门两周。接下来,将由来自美国的女歌手为大家带来一首歌曲……

他微微打开窗户。回头看去,可以看到升腾的热气;迎面吹来的冷风与热气交汇,形成了分明的层次。他总是好奇那层界限究竟在哪里。

……我们还会再见……

他上楼回到卧室,关掉电灯。外面的光线很亮,房间里并没有完全变暗。他又起身拉上窗帘,这才重新躺回床上。

……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房间里终于暗了下来。但他刚闭上眼睛,眼前却又亮了起来,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但总有一天,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还会再见……

又是那团光晕。不知从何时起,它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它时大时小,却从未消失。

上司总是叮嘱他,如果出现这种症状一定要汇报,但他一直没有说。因为他知道,一旦失明,他就会被赶出焚化炉。

……继续微笑吧……

一开始他觉得这很矛盾,但现在他开始理解那些宁愿失明也要留在焚化炉的人了。

……就像往常一样……

他喜欢在焚化炉工作。

离焚化炉越近,他做的梦就越温暖。搬运货物的时候,他总是感到寒冷。最近,他偶尔会想象离开焚化炉的情景,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直到蔚蓝的天空驱散乌云……

他慢慢地睡着了。

他总是做关于焚化炉的梦。但今天的梦却不一样。

首先,形状很奇怪。它比焚化炉小,而且是封闭的。这是一个很大的区别。他从未见过关闭的焚化炉。

但里面有火。仔细听,可以听到噼啪的燃烧声。

旁边有一个拉杆。他摸了摸把手,感觉很烫。

他稍微摆弄了一下,就明白了它的使用方法。所有与热量相关的装置都有一些共通之处。

他打开炉门,看到了前所未见的景象。

燃烧依旧,但燃烧的东西却不同。那东西仿佛天生就是为了燃烧而存在的,他找不到其他更贴切的描述。

书籍也容易燃烧,但那不一样。

易燃是它们的固有属性,而不是纯粹的用途。木材也是如此。而他眼前的东西,除了燃烧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用处。

他立刻被迷住了。

他拿起旁边的铲子,试着把东西铲进去,又拨弄着炉火,腾出更多空间。他发现,把东西铲起来再放下去,火焰就会变得更旺。他用铲子压住火焰,大概是阻隔了氧气,火势明显减弱了。为此,他甚至感到一丝愧疚。

那个拉杆也棒极了。

每当他打开或关闭炉门,热浪就会随之涌出或消失。那层他从未亲眼见过的热浪,如今却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激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

如果不是因为眼睛干涩,他或许真的会哭出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景象,生怕忘记这神奇的一幕。

他的心脏在跳动。他的心脏在跳动!

“辛苦了。”

他回过头。

一个漂亮的人站在他身后。起初他以为对方是女人,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是个男人。他留着黑色的短发,眼睛比头发更黑。

宽松的双排扣长礼服里面,是一件带有花纹的白色外套。这身打扮与这里格格不入,像是旧时代的人才会穿的衣服。棕色的短裤,长筒靴,虽然不算糟糕的选择,但在这里很容易沾上煤灰。

他举起软呢帽,向菲勒蒙致意。菲勒蒙也点头回礼。

“这就是你这次的坟墓吗?”

男人用一种不像人声的声音问道。那声音仿佛是某种动物交配时发出的声音,偶然与人类的语言重合。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你是共产主义者吗?”

“不是。”

“不是燎原之火?虽然我不认为那种杂乱的火焰能让你顿悟什么。”

菲勒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活了很久,但至今仍无法理解活人为自己挑选墓穴的行为。但你每次都乐此不疲,真是执着,或者说愚蠢。”

他转头看了一眼锅炉,发现里面燃烧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正用铲子劈开自己的脑袋。一股难以承受的恐惧感袭来。他看向男人,男人正在微笑。他猛地跳到了一边。

下坠的过程中,他抬头望去,男人依旧微笑着看着他,说道:

“夜幕即将结束,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他从梦中惊醒。

“呕!”

胃里的东西翻涌而出。如果不是及时起身,呕吐物可能会涌入气管。他一边呕吐一边跑向窗户。窗户关着,他用力拉了几下,却怎么也打不开。

最后,他用肩膀撞碎了玻璃。

“呼,呼……”

新鲜空气涌入,他把头伸出窗外,大口呼吸。

氧气重新回到他窒息的身体,麻木的大脑开始运转,他终于有余力观察周围的环境。窗户打不开的原因很简单,锁上了。

是他忘记开窗了吗?还是他在睡梦中关上了?就算关上了,也不可能锁上啊。

世界一片寂静。

明明开着睡觉的收音机,现在却关掉了。真是怪事。但他没有时间细想,因为他体内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

不像刚才那样缺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碳元素充盈的感觉。他的呼吸急促,难道还是缺氧吗?

他回想起刚才的梦。

不安和兴奋同时涌上心头。那究竟是低氧状态下产生的幻觉,还是关于现实和未来的某种启示?无论如何,它带来了改变。

或许,在他平庸的一生中,他永远也不会触碰到这个禁忌。妄想、幻想、诱惑……无论如何称呼它,这显然是疯狂的开端。

这是一种可能性。

为什么他以前从未想过?

燃烧自己?这真的可能吗?

他的内裤湿了。他以为是呕吐物,但似乎并非如此。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梦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