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话还没说完,倾城已揪起她的衣领,将她甩出了五丈远,自己发了疯地往外边跑……
她不信……
她不信……
她要找南宫彦问个明白、问个清楚!
她俞倾城究竟是谁?而于倾城究竟是谁?他是否自始至终,都将她当做亡妻的替身?
可偏偏,这个时候,她找不到南宫彦了。
议事厅、冷宫、太医院、宫门,都没有他的身影……
只有一群又一群侍女太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毕恭毕敬行礼说着:“见过三皇妃。”
可这“三皇妃”三字,在当下听来,倾城只觉得无比讽刺。
甚至,整座宫闱,都是讽刺。
她撑着身子来到了御花园,坐在假山旁歇息,呆呆地看着天空飞过一群大雁……
大彦……
你倒是快出现跟我解释清楚啊……
是不是那个嬷嬷骗了我?她毕竟看着如此面生……
你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然后我就回去,将那个嬷嬷千刀万剐,塞到那个恶作剧的棺椁中去……
可是偏偏那个棺椁,就是在你的偏殿里的……
叫人如何不相信。
倾城将头埋在臂弯……
她竟然,觉得无助。
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凡是不痛快就干一架的倾城,竟然也有无助的时候。
假山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一群侍女太监在聊天:“诶,你们知道吗?三皇子终于要娶三皇妃了!”
听见了“三皇子”的名号,倾城屏住了呼吸,默不作声,只听得假山背后的人还在继续谈论:
“我还以为,三皇子会一直‘守活寡’呢!你们都不知道,三皇子刚从民间回来的时候,都不成人样,日夜守着那个破棺椁,憔悴得很,真是个情种啊……”
“你居然敢说那个棺椁破,那可是三皇子千里迢迢运回来的,听说三皇子这个妻子大有来头,是顶天寨的寨主于倾城。因为通敌叛国被抓,后来便跳了崖死了。”
“对了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这个三皇妃,也是叫这个名字,跟三皇子那个亡妻,一模一样。”
“嘘!你可千万别让三皇妃听见,听说这将军府大小姐找回来的时候摔了脑子失了记忆,找三皇子赐的名讳,三皇子二话不说,就把亡妻的名字冠她身上了。”
“不是吧,三皇子这是——找了个人做替身吗?”
“小声点,哪个女人愿意被人当做替身,所以三皇子身边的人可都放话了,千万千万,把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
“……”
倾城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从头浇了一桶冷水那样彻骨。
大概,那夜御花园的荷花塘,都没有如此冷。
假山后,淮水勾起了嘴角,给侍女和太监们分发了银锭子,让他们兀自散了去。
临走前,淮水不忘得意地瞄了一眼倾城——
那个曾经大闹西宫、撑着药性也要揍人一顿、给胡作菲灌酒解恨、不可一世的倾城,现在正耷拉着,坐在假山旁,眼光呆滞。
此时此刻的倾城,已经听不得假山后面的人在说些什么,甚至连假山后的人走了都没有察觉。
毕竟,说些什么也已经不重要了。
果然,她只是个替身,一个整个宫闱的侍女太监都知道的替身。
而且是一个失了记忆,被冠了别人名字,的替身。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三皇子宫殿。
行尸走肉,了无生气。
原来失望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动力去找人打一架的。
***
回到三皇子宫殿时,那位面生的嬷嬷已不知所踪,南宫彦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倾城,你去哪里了?可让我一顿好找,一顿担心。”
他紧张的眼神,是如何做到还如此温柔深情的?
他担心的,是再次失去一个叫做“倾城”的女人吗?
倾城抬眼,面无表情缓缓启唇:“你说的、担心的、找的那个‘倾城’,是我吗?”
南宫彦确实费了一顿力气好找,只听得许多宫女太监说过,在御花园、在太医院、在议事厅、在冷宫都见过倾城,随后都不知所踪,他便一处一处地找却怎么都找不到。
还好,她回来了。
南宫彦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自然是你,你在想什么?你自然是倾城,我的倾城。”
倾城并不像往常一样,双手环抱着他,只是继续冷冷问了一句:“你的倾城,是我吗?”
“我的倾城自然是你。”南宫彦察觉怀里的人儿不对,连忙抽身,握着她的手,“倾城,你怎么浑身颤抖,手还这么冷。”
倾城缓缓将手抽出来:“那——那个顶天寨的寨主,于倾城呢?”
南宫彦一愣,难道,她全部想起来了?
她记起自己是顶天寨的寨主么?
他又惊又喜:“倾城,你……”
倾城眼神空洞,打断了他:“你只管回答我,她是你心爱之人,是吗?”
南宫彦认真点头:“自然是。”
倾城抬头,绝望地看着她:“无人能及?”
南宫彦深情微笑:“无人能及。”
倾城只觉得内心狠狠一击:“她,是你的妻?”
南宫彦伸手,宠溺地抚上她的脸颊:“对,她永远,是我的妻。”
他俯下身子,想要好好亲吻眼前的女人。
她,自然是他的妻。
无论她是蛮不讲理、强取豪夺的顶天寨寨主于倾城,还是现在这个失去了记忆、整日女扮男装鸡飞狗跳的将军府俞倾城,都是他的妻。
倾城抬眼,眼神冰冷而狠厉。
南宫彦只在倾城当年要准备对金莲下手的时候,见过这个眼神。
倾城狠狠地出了一掌,正中南宫彦的心口:“所以,你骗我?”
南宫彦捂住心口,连连后退了几步,吐出了一口鲜血:“倾城,你怎么了?我怎么可能骗你?”
倾城步步逼近,语气颤抖,揪起南宫彦的衣襟又是一拳:“你将我,当成她的替身?一直以来?”
倾城打得极其用力,南宫彦直接脸色发白,频频吐血,体内的药毒叫嚣着发作……
他挣扎着起身:“倾城……”
眼前一黑,竟失去意识……
倾城握紧了拳头,她知道,只消再一拳,南宫彦便药石无灵,真真正正被她打死了过去……
她颤抖着举起了拳头,用力一挥,重重砸在南宫彦躺倒的地面,震起碎裂的小石……
鲜血淋漓,遍布倾城的五指,甚至飞溅到南宫彦的脸上、鼻尖。
她不觉得疼。
区区手上的皮外伤,又算得了什么。
竟不舍得打死他,真是没用。
她就这样,冷漠地看着躺在地上失去知觉的南宫彦,缓缓摘下自己头顶的侍卫帽子。
没记错的话,这是南宫彦特地根据她的尺寸定制的帽子。
她将侍卫帽子腾空一抛,拿起一旁的长杆刀,一挥,劈成了两半,落在了南宫彦的身侧……
南宫彦,我从此与你,一刀两断,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