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月面具下还在流血的眼睛无奈地合上了,浅声道:“你不会的……你舍不得她哭。”
“闭嘴。”
手指移动两分,深深陷入柔软的皮肉之中,晔华阴暗的眼眸直睨钦月,“友好”地提醒道。
“唔……呼呼……”
钦月不能使用灵力,痛得差点喊出了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咬牙硬扛着将疼痛压了下来,睁大了被血模糊的眼睛,瞪着晔华,不停地喘着粗气。
“放心,我说一不二,不会承诺今日不杀你便不会伤你一分一毫。只是救你,这玉石我不得不取回来。”
晔华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平淡,也足够在远处的司灼听个仔细了。
远古煞气不是个客气的东西,一旦有了新的寄体,便会疯了似的驱赶占有。
钦月现在的身体本就是夺舍来的,万不能再被别的东西给抢去了。
现在晔华愿意救他,这个顺水人情,他不收才是傻子呢!
碧绿色的玉石在晔华的掌心旋转升起,莹莹的绿色光华随之旋转扩大,飘至钦月头顶上空的时候,晔华双手合十,并指,左手剑指压在右手手腕,右手剑指一道白色光束控制着玉石。
口中喃喃诵着古老的咒语,夜风吹拂着乱了晔华的黑发,那双深邃的眸子,比夜还幽暗,却又隐隐闪动丝丝血光,让人情不自禁想起源自地狱之无尽处,愤怒正淤积于一处欲咄咄爆发的火山。
救一个伤他爱人性命的男人,简直是耻辱。
司灼被气坏了,加之被在冰天雪地里冻了许久,一时间瑟瑟发抖,吐不出一个字来。
白亦小鬼怕司灼冻坏了,连忙飞身到树顶,扯了些干燥容易燃烧的树枝过来,然后哆哆嗦嗦地用法术点了好多次才把火堆点燃。
生怕会烧了自己,小心翼翼地拎着长衫和辫子,蹲在了一旁。
有了白亦小鬼生起的火堆,司灼才觉得缓和了一些。
她坐在地上,远眺着远处的晔华和钦月,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急得心冒火。
“大神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你放心吧!就是不明白你干嘛要救那个混蛋!”
白亦小鬼咂了咂嘴,伸长了脖子往那边望去。
司灼有口无心地反问道:“我也不明白,你挺信任那个君晔华的?”
“没有没有,一时间叫顺口了。”白亦小鬼挠了挠头,尴尬地陪笑了两声。
为什么要救钦月,她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只是不想欠谁的,也不想被当做谁的替身罢了。
可是司灼的心里也清楚,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而已。
她不承认的另一个原因,是在钦月握住玉石的那一刻,她内心所唤起的慌乱罢了。
那抹慌乱,究竟是怕晔华丧命于玉石破碎,还是钦月丧命在晔华手中,她都不想去思考。
不论是为了谁,都是她无法接受和面对的。
黑夜中,莹莹的绿光笼罩着钦月,晔华专心致志,倾尽全力催动玉石,只见钦月肩头的箭伤处,逐渐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逆流而出,被玉石尽数稀释。
钦月面具下的脸细汗密布,汗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染红了面前的融化的血水。
司灼远看这一幕,那颗冰封的心脏又狠狠得剜着她的每一颗神经。
曾几何时,她拼尽所有,跪在卯十身侧,祈求唤醒晔华,而她也是在那个时候,被煞气吞噬,踏上了不得不蜕变的荆棘道路。
物是人非事不休,她独自一人,还能撑多久……
白亦小鬼添着柴火,还替司灼擦着脸上的血迹和泥土。
他将司灼贴在脸上的头发拢至一旁,安慰道:“都怪我,被铃声给引过来了,你身上痛不痛啊?从那么高的峭壁上摔下去,肯定疼死了。”
司灼憔悴地看了眼白亦小鬼,微微勾唇说道:“不怪你,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的。更何况,我连你都保护不了,我当真是白活了。”
白亦小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唉声叹气道:“就是怪我!没本事,就会拖累你们。而且又跑得太慢了,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才找到晔华,不然……
你也不会欠什么人情。再说了,本来就是那个混蛋把你抓进去了,救他干嘛?也就你大义,换做我根本做不到。”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司灼透过燃烧的篝火,远望着晔华的背影,轻声问道。
白亦小鬼顺着司灼的眼神望去,如实回答道:“快到城里的时候,正巧遇到的。”
“遇到的?”司灼诧异地收回了目光,挑眉问道。
“嗯。我也好奇,问他怎么在这儿,他就说了一句‘珺之不见了’,然后没有了。我担心你,没想那么多,赶紧带着他过来了。”
白亦小鬼似乎也没有想明白这个事儿,底气不是很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珺之不见了!”
这下司灼不淡定了,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却歪向了一旁的石头上,好在白亦小鬼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别担心,别担心,四哥他们都在找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吧……”白亦小鬼也不确定地说道。
司灼挣扎着身上的绳子,怨恨地瞪着远处的二人,喘着粗气对白亦小鬼说道:“把我松开,我要回去找珺之!把我松开,白亦把我松开,听见没?”
白亦小鬼可为难坏了,“不行啊……他,他不给。”
“把我松开,松开!君晔华,把我松开!”
司灼崩溃地喊着。
珺之的魂魄不全,又身受致命伤,他一会清醒,一会心智不全的,这么不见了了,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万一走丢了,万一遇到危险了,万一被他门派的人知道了,把他带回去了,那么林烊岂不是也有危险了。
她这是怎么了,这才刚离开,就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就是一个废物,找不到灵珠,连自己都救不了。
晔华聚精会神地替钦月驱除煞气,听见司灼的喊叫,不由得分身乏术。
他稳住玉石,威严地对白亦小鬼说道:“看好她!”
“司灼,你安静会,他们在运功呢!珺之肯定没事的,你身上有伤,还失去了灵力,你什么都做不了的!”
白亦小鬼快要疯了,一直对司灼竖着手指,“嘘嘘嘘”不停。
“你松开我,松开我……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谁都不能再弄丢了,不能丢了……求求你了,放开我……求求你……”
司灼绝望地瘫在地上,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脸。
那边边话音刚落,晔华紧拧着眉,低沉着嗓音对钦月说道:“会觉得愧疚吗?”
“你救的……这颗心……又不……不是……我的。”
钦月紧闭着双眸,疼痛让他没有力气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晔华沉默了,脸上的怒色却越发浓重了。
这一刻,整片林子都寂静了许多。
一片绿色的光笼罩着两个人,一片红色的火堆照着一个在撕心裂肺呼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