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如同铺上一层金光闪闪的绸缎。一艘通体漆黑的巨大船只缓缓地驶行,在海上荡开一圈一圈的波纹,顺着洋流直到新世界的南侧海域。
凯多伫立在船头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眺望着天与海的交界线。每到这个时候,他特别喜欢来到这个位置,享受着海风的吹拂,这样能让他感到神清气爽,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战斗也就更加得心应手。
不光是那些为了扬眉吐气而频繁向他们挑衅的蠢货,也不是比跳蚤还要烦人的海军与cp。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几小时后将要接触的那个男人。
——高路德?罗杰,你的强大是否属于浪得虚名,就让老子亲自来进行验证!
“喂!乌......”
他侧过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原本头盔少年站着的那个位置,此时已是空无一人,便把刚说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三年来与自己有说有笑的两位同伴,如今恰好都不在身边,使得凯多一下子有些不习惯,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感从心头油然而生。
——不知道那两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呢......
正当凯多陷入思绪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阵微微的叹息,声音中似乎夹带着几分惆怅之意。
他回过头看去,便见纽盖特不知什么时候背靠在下方的船舷旁,呆呆注视着握在手中的丛云切,似乎想起了过去的诸多往事。
“听说你以前和罗杰打过不少交道?”
凯多从船头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到甲板上,向这个同样被他视为劲敌的男人发问,“可以稍微谈谈有关他的事迹吗?”
纽盖特抬起头向他望了一眼,又慢慢将视线移向天空,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那家伙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和我们一样,都只是大海上再常见不过的海贼。就像我之前说的,顶多就是打架上的交情。”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流露出了一些感慨:“倒是从那家伙身上,让我对某样本就梦寐以求的事物更加渴望了。”
凯多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地问道:“以我对你的了解,应该不会是宝藏之类的身外之物吧?”
在他的价值观中,一个人选择出海,无非就是为了两件东西,财富与名声。
绝大多数把打家劫舍当做家常便饭的海贼,自然会着重于增加悬赏金来提升自己的名气。
罗杰的悬赏金二十六亿,这个令无数海贼为之眼红的数字,在世界上仅次于洛克斯,被野心勃勃的家伙们作为追逐的目标也不足为奇。
“家人。”
纽盖特语调平静地回答,仿佛是在诉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却出于凯多的意料之外,张大嘴巴呆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凑上前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作为理想未免太过平淡。而且要说'家人',你和斯图西或古罗莉欧萨以后也有不少机会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可不是血缘上的那种关系。”
纽盖特斜了他一眼,旋即视线又回到丛云切的刀身上,宽阔的脸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打从童年开始,这个想法就从未在我的脑海中根绝过。在某个非加盟国,由于遭到海贼与人贩子的肆虐,人们惨遭浩劫,街上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在这个国家出生的我不可避免地也成了其中一员。无论是谁,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自然会冒出比常人还要强烈的憧憬吧?”
随着纽盖特这些话一说出口,凯多渐渐收敛了笑容,转而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在新世界名震天下的大海贼,竟也会有着这种不为人知的过去。
没等青年从惊讶之中缓过神来,只听纽盖特接着说道:“可我在海上游历数十年,甚至在世界最大的海贼团坐了第二把交椅,也始终没能找到答案。为了得到好处,人们彼此之间尔虞我诈,毫无信任可言。所谓'家人'为何物,让我一度怀疑过其真实性。
“直到认识罗杰,我才意识到世上还有那种傻瓜存在。几度被我们的舰队逼入困境,不像正常人那样想方设法去逃跑,为了保护身后的同伴,他反而会发挥出120%的力量与我们死拼到底,结果每次都被他奇迹般地全员生还了。
“如果说同伴给予罗杰战斗的动力,是因为他们是那小子不可或缺的重要之人,那么家人或许就是更深层次的概念。”
说话间,纽盖特将丛云切一层层包裹在布匹中,用绳子绑在背后,再绕过前胸扎紧,两只手臂随意地搭在船舷上侧,缓慢闭上双目。一缕和煦的阳光洒在甲板上,照亮了那张满是故事和感慨的面孔,“互相理解,互相依靠,毫不犹豫地将后背托付给对方,同时不存在身份的贵贱,就算犯了一点小错误也能给予包容。可以称之为'家人'的对象,我想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
船只随着海浪的涌动开始起伏不定,凯多也不禁随之心潮起伏,垂下头沉吟不语。
连亲生父母都没见过,从小生活就漂泊不定的他,脑海中完全不存在同伴的观念,所有事只想凭借自身一人去解决。
直到在雨中街道与那个男人相遇,让凯多的价值观稍稍有了些许改变。
虽然后续知道对方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利用自己,但在沃卡王国的那段时光,始终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或许,正如纽盖特所言,那种从未拥有过的事物,总是能让人心中激起更强烈的渴望,即便那种东西是虚假的。
——家人吗......
想到那个自称姐姐并总想罩着他的女人,想到那群整天吵个不停却无法令人生厌的小鬼们,想到隔三差五从外面带来奇怪食材的厨师,想到与自己打成一片的两个家伙,一抹有意无意的笑容在凯多嘴角处勾起,凶恶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说不定,我也找到这样的家伙了呢。
另一边,蜂巢岛。
“不够不够,再给在下添一碗!”
酒馆内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味,濑织津敞开大腿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米饭,不时抓起桌上一块比她脑袋还大的烤肉迅速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又举着一个酒桶猛灌一口。
一套流程加起来不过十秒,只把周围的客人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楚楚动人的少女吃相竟会如此夸张,与岛上最能吃的玲玲大人相比也毫不逊色!
卡波纳用尽自身最快的速度,在厨房与饭桌之间来回跑动,犹如一道道闪电划过,让人不由怀疑他的速度是否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每当他赶到桌前,手上都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在他放在桌上仅过了一瞬,立马拿起那个一粒不剩的空碗闪回厨房,眨眼间又端着饭碗疾步冲出。
有好事者伸出手指数了数,这一连串的过程至少重复了八十五次,还不包括因眼花缭乱而错过的次数。
——再下去这家店都要被她吃空了吧,老板他们就没有一点抱怨吗?
事实上,这家酒馆的骨干皮特与他的跟班格林二人,看着少女风卷残云般的吃货姿态,脸上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笑容可掬地垂手站在一旁,有时见酒快要所剩无几,主动上前为她斟了一大杯酒,动作甚是利落。
如果向他们靠近一点,便可以观察到他们的笑容并不是很自然,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随着空酒桶的数量逐渐递增,两人脸上的肌肉也颤抖得更加厉害。
这种宛如面对世界末日的窒息感,他们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
每当濑织津前来光顾这家酒馆,仓库中大多数食材都得惨遭厄运,导致他们在那之后不得不停业一段时间去外面进货。
此时两人只能心里默默祈祷她能尽快填饱肚子,然而少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然不断要求让老板上菜。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濑织津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圆滚滚的肚皮,一脸惬意地感慨道:“总算吃饱了,多谢款待!”
听到她说出这句话,皮特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满脸堆笑地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店的食物还是一如既往适合大姐的口味吧?”
“嗯,当然!”
濑织津肯定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道,“晚上在下也来你们这好好吃一顿!”
“这......恐怕有些困难。”皮特哭丧着脸说道,不出所料,她这次所吃的份量又得导致他们要停业好几天。
“那只能去镇外找点什么吃了。”
濑织津低头望着空空如也的酒桶,脸上荡漾起了几分醉意,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累得瘫在倒地的卡波纳缓慢爬起身,擦去额上的汗水,笑着说道:“那是因为凯多老大不在的缘故吧,平时总是看到你们俩一起来呢。”
濑织津俏脸微微一红,随即将头别过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只......只不过是找他来陪在下赌酒啦,刚好怪太郎也很能喝不是吗?”
——你的表情已经把你出卖了啊。
皮特很想把这句话说出口,所幸三年的酒馆经营让他深谙察言观色,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道:“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凯多先生他们也快到达目的地了吧?”
卡波纳立即会意,跟上他的话说道:“或许吧,不知道他们的交谈是否顺利。”
“在下要是跟着一起去就好了。”
濑织津脑袋趴在桌子上,鼓着腮帮子抱怨道,“结果到头来只有在下一人在这里喝酒。”
“那也没办法。”
卡波纳安慰道,“玲玲大人的子女们年纪太小,乌诺大人又要负责镇守蜂巢岛,暂且将就一下吧!”
“不久之前银斧大人已抵达洛基港,要不我待会去请他老人家陪你喝几杯?”
“还是不了。在下和他不是很熟。”
濑织津叹着气,拒绝了皮特的建议,“谢谢你们的好意,有人愿意陪在下排除寂寞就很满足啦。”
卡波纳将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为大姐效劳,是我们三人的职责所在。”
“那个皮特老大,听说银斧大人这次远征带回来一个幻兽种?”一直没有开口的格林忽而向同伴们问道。
“说是这么说,但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皮特漫不经心地答道,“况且这类稀有的宝物不会随意展示给我们这些小人物看的。”
“我想也是。”格林垂下脑袋,神情似乎显得有些失落。
皮特嘴角一抽:“可惜凯多老大恰巧在外,要不然他一定最适合吃那颗果实。”
“两个幻兽种吗?”
卡波纳向一旁喝得烂醉如泥的少女看了一眼,有心无心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巧合呢?”
“布鲁布鲁......”
就在这时,格林口袋里的电话虫急促地响起,他取出电话虫看了看,赔笑着向两个同伴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说道:“卡波纳大哥,皮特老大,是一个熟人打来的,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皮特挑了挑眉毛,倍感兴趣地问道:“该不会是前阵子你认识的那个相好吧?”
“啊!是......是她......嘿嘿......!”格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尽显忸怩之色,看起来十有八九被对方说中了。
“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格林也迎来春天了呢!”
皮特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别耽搁了别人的时间!”
“是!”
格林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揣着手中的电话虫一溜烟向门外跑去。
“想不到那家伙竟然是我们三个中最早的。”
卡波纳朝着大门方向感叹了一声,语气中流露出羡慕的情感,转而又向店内环视了一圈,见店里的客人已寥寥无几,于是对濑织津说道,“所幸今日店里客人并不多,也有些帮忙的伙计。正好我们两个有空,陪你喝一杯如何?”
濑织津眼睛一亮,登时挺直身板兴奋地喊道:“真的吗?可不许反悔!”
皮特苦笑一声:“先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俩的酒量可没凯多老大那么好。”
“没什么!在下也差不多!”
卡波纳和皮特相互对视一眼。
——什么叫差不多,简直是不分伯仲好吗?
“那么,作为提前庆祝鬼童子他们的凯旋归来!”
濑织津撑起身子,拿着一个沉重的酒桶高高举起,用醉意盎然的声音喊道:“干杯!”
“干杯!”
三人将酒桶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然后咕噜咕噜喝掉了里面的液体,紧接着滔滔不绝地谈论着海上的趣事。当濑织津提到她在海外出糗的经历,让二人均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
这一刻,酒馆内瞬间沸腾起来,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
“总算看到那座岛屿了。”
位于桅杆的了望台,斯图西娇柔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听闻此言,洛克斯轻轻一跃跳到船头上,顺着她的目光拿起望远镜一看,镜头内,海面上一座平坦的岛屿逐渐映入眼帘,远远望去绿茵茵的一片。
“与指针标记的完全一致,确实是草原岛无误。”
站在他身旁的纽盖特从怀中掏出记录指针看了看,指针的方位一直指着正前方。
“让我好等啊。”
凯多下意识攥紧握住狼牙棒的右手,脸上掠过一抹异常兴奋的色彩。
“喂,你小子要找他干架,记得选在交谈结束之后啊。”纽盖特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倘若那个愣头青一上来就向对方发难,必然会被视为对罗杰海贼团宣战的信号。
“总之,先找那小子确认一下情况吧。”
话音刚落,从洛克斯身上传出电话虫绵长的铃声,他取出电话虫接通后,话筒中立即响起罗杰那一如往常豪爽粗犷的声音:“哈哈哈!抱歉啊洛克斯,昨天出了点意外所以没和你联络,为了避免政府的追捕,我不得不切断信号走了最隐秘的路线......言归正传,我们已经在岛上恭候你们多时啦,就在唯一一处周围被怪石环绕的地点会面!只要一切顺利,我们就有机会彻底将政府扳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