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晴的话掷地有声。
她是被胡明阳派人请过来的。
刚好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一番话,忍不住开腔怼了回去。
胡明阳轻摇着扇子,看到来人,脸上的嘲讽收敛,面色缓和几分。
“梦晴。”
江梦晴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紧张的看向萧三郎,担心道:“你手没事吧?”
萧三郎摇了摇头:“无碍。”
胡明阳脸色难看几分,可恰恰是梦晴的这般真性情,他才会倾心于她。
故而,他语气愈发柔和道:“梦晴,我是特意来给你送吃食的。”
江梦晴冷笑两声,“我可要不起,”
“只要你愿意,我可保你一家流放路途通畅。你若跟了我,将你从流放人员名单里除去,往后你就不必受这流放之苦。”胡明阳循循善诱,收拢扇子在掌心拍了拍,身后的下人手里拎着木质食盒走上前来。
食盒最上层掀开,里头的猪头肉色泽诱人。
这样的饭盒,一共拎了八个,每个三层。
足够前太子太傅江家所有人饱餐两顿有余。
若是从前,这点吃食是想吃就能吃到的东西,不足为奇。可流放几日,再见到这些,那些肉让人看一眼就眼红。
江梦晴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无关其它,单纯是天天啃黑馍馍喝黍粥,看到肉食有的下意识反应。
萧三郎捏着馒头的手愈发收紧,手背青筋虬结,呼吸都沉了下去。
他自知残躯之身,已非良配。只是胡明阳这等小人,梦儿若是跟了他,往后定会受欺负,他亦放心不下。
江梦晴移开视线,冷淡吐出三字拒绝:“不需要。”
萧三郎听罢,松了口气。
“梦晴,你可考虑清楚。”胡明阳依旧是好声好气。
江梦晴看了萧三郎一眼,语气坚定:“我考虑的很清楚,胡明阳,我从未对你有过任何想法。我这颗心,这一辈子,永远只属于一个人,至死不渝。”
萧三郎心尖狠狠一颤。
可身体的残缺,时刻叫嚣着提醒他的不配。
身体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拉扯,却始终不得两全其美的法子,让他疼的好似被人直接撕裂开来。
胡明阳当然知道江梦晴的意思,她和萧三郎自幼青梅竹马,两方长辈更是曾定下婚约。
可他第一次同萧三郎一起,见到她时,就心悦于她。
他想得到她。
那种情绪,在萧三郎当上副将,而他依旧是个百户时,彻底占据上风。
萧三郎不过是出身好罢了,凭什么副将是他的,太傅嫡女也是他的。
这不公平。
就因为他只是一个县令之子,他就不配吗?
得不到吗?
可他偏要强求。
“你可知,他不仅是个双腿残废的废人!”胡明阳眸中怒火中烧,嫉妒的情绪将他淹没,迫不及待的想要说出萧三郎的不堪,以此来证明自己分明是更好的人选,“那场战役中,战车不仅轧过他的腿,连同他的命根子也一同受损!”
江梦晴登时愣住。
胡明阳说完只觉畅快,“萧三郎他同那宫中太监有何分别,更何况还是个瘸腿的!梦晴,我就不一样,你看看我,我如今亦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萧三郎从未开口的隐疾,被他人当众揭穿羞辱。
他却有一种,解脱感。
罢了,她知道也好,知道他的不堪就该死心了。
可江梦晴似是压根没有听到胡明阳后面的话,看向萧三郎,满眼心疼。
原来,原来是这般。
难怪他当初受伤后,铁了心,让人递话给她,让她主动退婚约。
而后,对她的一切不闻不问。
她主动去将军府找他,也会被他拒之门外。
她写了无数封书信,表示瘸腿又有何关系,她不介意。
原是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也一并受损,他不愿让她承受形同守寡的日子,这才狠心断绝跟她联系。
她眸中含着泪光,哽咽道:“你傻不傻啊,我不介意的,我只想同你共度余生罢了。如果那个人不是你,不是你的话,我便谁都不要。”
萧三郎猛然抬头,躲闪的眼睛,终于敢再一次直视她。
“梦儿……”
胡明阳看到这一幕,咬牙切齿。
他本以为将萧三郎如此不堪的私密说出来,梦晴定会回头看看自己。
结果,不成想,倒让两人解除了某种误会!
他厉声道:“江梦晴,你就是要跟同阉人并无两样的萧三郎在一起,都不愿意看看我吗!”
“好好好。”
他气急败坏的又拍了拍掌心,身后几个下人上前。
“你们,将她拖去马车上。曾经的太傅嫡女,如今的落难贵女,滋味定是好,我先尝尝。”
那一句‘先’字的意思,是事后这几个下人也可沾些云露。
胡明阳再不装那公子温和做派,对一直冷脸的江梦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求不得,亦可强求。”
他胡明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既然她不愿意,那他便强求,再一手毁掉她。
反正,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看萧三郎痛苦,以消解自己当年副将之争落败的心头之恨。
两个下人过来,想要抓住江梦晴,却被带着疾风般的力道,一脚踹开。
认识萧三郎的人,无不称赞他温和好脾性。穿着衣服分明是一身书生气,可只有瞧过他光膀子的才知道,那浑身的肌肉是多少干练武将都达不到的标准。
纵是先前被胡明阳踩手背,言语欺辱,他顾忌是流放罪犯之身,不愿给萧家添麻烦,都隐忍下来。
可,谁要敢动梦儿,他绝不答应。
脚下虽拷着脚镣,可哪怕是瘸腿后,他也不曾耽误练武,日日精进。
这脚镣于他而言,如无之物。
两个下人被踹倒。
萧三郎手如鹰爪,扣住胡明阳的脖子,手中先前捏紧的馒头,一把塞进他口中!
他语气低沉:“你要动我可以,动她,不行。”
胡明阳从喉咙间挤出一句,冲下人吼的:“你们干什么吃的,快动手啊,救我。”
那些下人当即举着棍棒袭来。
而眼见那边打了起来,官差头仇万挥了挥手,让官差收手。
流放之人虽是罪犯,可也不是能随意任人拿取性命。
他们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那桐县县令之子带来的人,都是花架子,定是打不过那萧家的。
只要萧家不出事,就没问题。
他已经给这位桐县县令之子行了方便,可打不赢受伤了,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与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可无关系。
萧淮玉、萧飞等人没了官差的阻拦,很快将那些个护卫几脚踢翻,冲了过去。
这边,胡明阳被下人解救出来,护在身后,他带来了足够多的人,那萧三郎双拳也难敌四手,更何况那么只手和棍棒。
他看着萧三郎被下人围着打,如丧家之犬,心中痛快。
“你可知,那日战时,是何人故意将你推向敌国战车下,让你成了阉人废人!”
他摇着扇子,怡然自得的自曝:“当然是我啊,萧兄,你如今拿什么配跟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