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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爷盯了林忆青好久,才发话:“你大哥……”

“我大哥忙着开拓布庄的生意,没有精力了。”林忆青马上堵住他的想法。

林忆青上有兄长、下有弟妹,他和妹妹是林夫人周氏生的,而兄长和三弟是梦姨娘所出。

虽不是同母,可林忆青兄妹相处亲近,一点儿也没有嫡庶对立的局面。

梦姨娘本是孤女,从小被周府买进给林夫人做贴身丫鬟,后跟着林夫人陪嫁到林家,林夫人过门三年未有所出后才开脸做的姨娘。

梦姨娘跟了林夫人多年,从小到大,从主仆到姐妹,对她娘的感情比对他爹的深多了。

林忆青的兄长出生后,先是抱在林夫人膝下养育,直到林夫人有了身孕,才交回给梦姨娘教养。

林忆青出生后,林夫人身体虚弱,又是梦姨娘照顾他长大的。

兄弟在两个娘之间这么养来养去,什么嫡庶之分,早就不那么明晰了。

只有他爹林老爷,还有北宅那边的旁支,还一天天的叫嚷着尊卑有序,他是嫡子,身披光耀门楣的重担,不能让庶兄压着。

其实,大哥比他更聪慧,可惜考到秀才就断了科举,老实的跟着林老爷从商去了。

还因为生意的拓展,娶了裴家染坊的姑娘。

大嫂孝顺公婆、相夫持家,是个好姑娘,可她只懂织布、染布,而不识字,与爱吟诗作对的大哥相配,总差点儿什么。

林忆青心疼他大哥必须为他让路,更反感被安排的人生,所以才闹着不科举,也要做生意。

爹不想给他生意,他娘的嫁妆总不能管着不让人碰吧。

娘和姨娘都顺着他,劝得他爹不得已让他来试试。

不仅仅是试试,还承诺了周家的粮油铺和林家的香满楼,任一一家,他能整个名堂出来,就把铺子过名给他,让他成为真正的东家。

林老爷要是早知道这么快就被打脸,他可不会傻傻做这鬼什子承诺。

看着嫡子,老父苦口婆心道:“忆青啊,考举入仕不好吗?这些家业迟早都是你的,你管与不管,我和你娘都把利钱送你做私房。你就不能为了为父,为了林周两家,登科入仕,既能报效国家又能庇护亲眷。”

“爹,当官能庇护一家吗?林家在常嘉县定居五十年上了吧。县令换了多少个了,掉头的有几,流放的有几,真正安稳往上的有几个。哦,往上去了和庆府的,又怎样了呢?”

“那是他们自身不谨,家门不严。我们林家虽是商户,可曾是书香门楣,是守矩的良民。”

“爹,林家为何是商户?”一语戳开家族沉痛的过往。

从户部侍郎家到子孙不许入仕,离乡躲祸。

曾祖清正,却遇昏君乱党,未得善终,为官不一定能庇护,有时反是催命符。

曾祖贱商,临死前还骂养着一大家子人的祖父失了气节。

做个商贾,是已经读了半辈子书却功名路断的祖父能为家族挣到的最好出路。

气节?哼,若人人都守着清流子弟的气节,吃不上饭的林家人早就绝了,哪还等得到前朝亡了,新朝立,林家子孙繁茂,再不是罪臣之后。

新朝不再刻意贬低商户,复考管相四民论,将商户划入民籍之中。

“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这是说四民都是国家基石,不可或缺。

说来,林忆青以为,比曾祖拥护的前朝好了不止百倍。

林家从商五十余年了,难道还要自我贬低?

当官是不错,但在大礼朝从商也并没什么不好!

林老爷停顿了。

“爹,‘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修身齐家,遵守承诺,才是德行。儿子既做到了,也希望您能守诺。”

“你!”林老爷真是气得很,这儿子明明就是读书的料啊!这些道理不进礼房说去,倒会教训老子。

林忆青还大发善心给他爹指了条后路:“三弟聪颖,想来不久也能通过府试。不如爹给个机会,让他来实现林家出举人的荣光。”

大的不行,还有小的嘛。

非得他这个儿子才是林家的种吗?

林老爷被儿子气得不行,但不能让赚钱的生意再被周家做去了了,他暂时同意把相邻的南平县、长丰县和安云县的香满楼都划给林忆青管。

另外,他得去找找大舅子,这周家不能惯着他儿子了,给他铺商路,就是断了他的文路。

林老爷以为是周家暗地里帮着儿子做生意。

……

常嘉县,月华楼。

三楼上胡老爷俯视着自家这县城最豪华的茶坊,茶叶、茶博士、茶道、茶点都是最好的,自家还有评书和戏台子,有角儿转着,怎么就被饭馆子香满楼抢了生意?

胡老爷心里揣测良久,就是拿不准林家究竟是不是要吃下他家的生意。

说是要抢吧,但林家也就在香满楼卖卖,餐前、餐后,你说别人家卖个茶、吃几块糕点有什么错?

可说不是抢吧,月华楼的生意真是差了不少。

以林家的底蕴,开个茶楼与月华楼对打,毫不费力,但林志杰没动,只让人在香满楼卖卖。

真是搞得胡家想找林家说个理都不成。

算了,还是找到供货的作坊,再做打算吧。

……

香满楼的提货涨到一倍。

徐思雨从半月交一次货,改为一旬一次。

因此,每逢九、十,她都在镇上住,逢一一早交货,然后去肉摊儿、粮油铺子都逛一圈,适当买些东西,再回新山村里。

正是夏末收种两忙的季节,尽管太阳很烈,田里都是忙活的人。

猛烈的阳光直射下来,徐思雨踩着树荫走,都觉得难受,更莫谈这些把腰弯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也没多少空擦一擦的农忙人。

徐思雨路过自家的地,见她大嫂弯着腰收割最后一角地,她大哥把割好的谷子使劲儿的往架子上打,稻谷粒落到谷桶里;当谷桶满的时候,成杞就把桶里面的谷子转移到他的挑子上,挑回家里摊晒。

大嫂割完了,又将打过的稻草子用草绳捆起来,身上还挂了一个布袋子,随手捡地上掉落的稻穗……

所谓“粒粒皆辛苦”,大概就是如此。

徐思雨没有停下帮忙,收稻打谷她可做不了,只是赶紧回家准备吊个酸梅汤或是绿豆汤,做她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