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杨佩宁那张不带一丝敌意、甚至可以说不带一丝感情的笑脸,我的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我想过他有可能在装晕,但当真正发现他在装晕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的紧张起来。
要知道杨佩宁是一个非常深沉的人,很少会将自己真正的想法表露出来。
即便面对怀疑对象,也是用各种旁敲侧击的方式进行试探,几乎不会露出这种明显的怀疑——除非他已经百分之一万的笃定,并且想好了应对方案。
我不可能看透杨佩宁的计划,不过幸运的是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准备的计划,不需要完全看穿杨佩宁的计划。
“……是怕我下毒吗?”
我想了一下,以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问道。
杨佩宁只是笑也不说话,不过这个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我不能喝。”
我镇定下来的微微一笑:“我吃头孢了。”
这是一次冒险的反向操作。
杨佩宁怀疑我,我也知道他在怀疑我,同时杨佩宁也知道、我知道他在怀疑我。
所以我要表现的更加可疑,以反向表现出我面对质疑的“问心无愧”。
杨佩宁玩味的表情一僵,接着无语的笑了起来:“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我又没什么事求你,干嘛要给你面子啊?”
我继续插科打诨,然后毫无征兆的把杯子递给成羽:“杨教授是来帮你要人的,还不快敬杨教授一杯?”
“……”
成羽眯起眼睛盯着我看了几秒,又转头看向背上的杨佩宁:“刚才骗我做苦力,现在又要拿我试毒?”
“总有人要试的嘛!”
我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万一这东西毒不死人,但是会让大脑受损,那样我喝完说没反应,杨教授估计也不信吧?”
“确实不信。”
杨佩宁配合点头,接着拍了一下成羽:“我能确定小成是E.c.S.o的成员,但是这位程宇就未必了。”
成羽的嘴角抽搐几下:“我的脑子就不重要吗?”
“这不是毒药,而且谈判用不上你的脑子,等着领人就行了。”
我把杯子递到成羽嘴边,同时眼睛看向杨佩宁:“杨教授,这点小事您应该很有把握吧?”
“我还没见到谈判对象,不敢轻易断言。”
“见到就能断言了?”
“至少能有判断的依据。”
“可是您不喝这个怎么能见到呢?”
“我不是不喝,而是不放心。”
“所以让您放心就行了。”
话音落下,我和杨佩宁同时转头看向成羽,成羽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随后放下杨佩宁,接去杯子一饮而尽。
“……味道没我想的那么恶心。”
成羽干笑一声还想说什么,可下一秒他突然如遭雷击似的浑身一颤,瞬间瞪大的眼睛里盛满了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
杨佩宁的眼睛里亮起光芒:“你看到什么了?”
“我……啊!”
成羽下意识看向杨佩宁,又突然大叫一声慌忙后退:“你们的脸……”
“像融化了一样不断变化,对吧?”
我一副见怪不怪的语气打断成羽,又朝杨佩宁扬了扬杯子:“这东西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视觉认知,但不会造成实质损伤——他见到‘主’了。”
杨佩宁没理我,换上一副温柔的口吻询问成羽:“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可能是听到我的解释,成羽稍微镇定了一点:“除了眼花,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那个就是‘主’吗?”
最后一句是问我的。
我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如果你看到的,是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血球,以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悬停在空中——那就是‘主’。”
“原来‘主’长这个样子……”
成羽的呼吸粗重起来,慢慢朝着“血池”的方向走去,似乎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
“现在您放心了?”
我向还在观察的杨佩宁问了一句,然后又去“血池”里重新盛了一杯:“杨教授,请吧?”
杨佩宁闻言收回目光:“你先喝。”
我端着杯子的手一颤,神色也有些不太自然:“我说了我不能喝。”
“为什么不能喝?”
杨佩宁的笑容玩味起来:“不会真像我猜的那样,用第一杯安全的做诱饵,然后在第二杯里下毒吧?”
我神色一僵,同时扩张鼻孔,表现出一种克制慌乱后的镇定:“你就不怕我多想一层,在第三杯里下毒?”
“那你就喝一口,再把剩下的给我。”
“……这不卫生。”
“这种东西看起来就不卫生。”
“……我喝一口剂量就不够了。”
“我可以再喝一杯形成剂量饱和,前提是你先喝一口。”
“我……它……”
我吭哧几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的一摆手:“反正我不能喝!”
“不,你必须喝。”
杨佩宁的声音很平静,可他的眼神并不友善。
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我的身上开始发痒、呼吸开始加重,甚至连端着杯子的手都开始轻轻发抖。
半分钟后,我无计可施的看向杨佩宁:“我只喝一口就行?”
杨佩宁眨了下眼睛表示认同,我又犹豫了近半分钟,才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
一股奇异的清香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我没来得及细品,就连忙把杯子递给杨佩宁:“该你了!”
“别急,很多药物不会这么快起效。”
杨佩宁摇摇头,不过还是把杯子接了过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发现我没有任何异样,而且思维能力也没有受到影响之后,杨佩宁第一次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你真没下毒?”
“没有。”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喝?”
“我说了,我吃头孢了。”
我一副愤恨的表情看着杨佩宁:“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成分,万一喝死怎么办?”
“……”
杨佩宁吸了口气没说话,随后端起杯子将剩余的“红虫”一饮而尽。
我一脸凝重的看着杨佩宁,同时在心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终于上当了。”
刚才所有的“紧张”和“慌乱”都是我装的。
我无法阻止“主”通过“红虫”寄宿我的意识,但我有办法让它放弃毁灭人类的想法,所以我对于“喝红虫”其实没什么所谓。
而且只要成羽喝下“红虫”,我们就可以通过他的传话来进行谈判,只是我的计划必须要让杨佩宁喝下去。
所以我拒绝了杨佩宁三次,那也是我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
对付杨佩宁这种人、尤其是在他把我当成聪明人的前提下,一味顺着他是没用的,要让他看到我的“可疑”和“反抗”,再由他亲手将这种“隐患”扼杀。
换句话说,我不能主动喝下去来证明没“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而是要被他逼着喝下去,这样才能让他真正的安心。
可惜这种轻松没有持续太久,当我转身看到悬浮在空中的“主”、还有跪伏在“血池”旁边的秦玉林之后,那些轻松感就在瞬间灰飞烟灭。
这跟“主”或者秦玉林没关系、或者说不完全是他们的关系。
我、小希、“主”、杨佩宁、秦玉林、成羽——在场的六个独立意识,表面上除了“主”之外都是E.c.S.o的成员。
但实际上在各种或主观、或客观的影响下,我们六个分别是六个阵营,甚至连两个真正意义上的“队友”都找不出来。
这是我保留记忆以来、所面对过的最复杂的局面。
真正的“硬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