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弦此言一出，当场就有一半人吓得腿脚一软，瘫倒在地。
赵老也骇得面无人色，不断颤抖：“这是渎渎渎……”
渎神之举啊！
叶弦早就料到他们是这个反应。
帝国就是这样，极端的开放和极端的保守并存。
在很多时候，帝国人都显得颇为开明；
可一旦涉及到神明，就会无比虔诚，近乎愚昧和盲从。
为了取悦神明，他们可以毫不在意地舍弃性命，弑杀至亲，甚至结果自己，以回归神的怀抱为最高荣耀。
重塑偶像，这等渎神之举，就连罗教徒，也没几个敢犯。
但祁、叶二人已经隐约摸到了时间线。
这个秘境存在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是万年之前的事情。
帝国未建之时，群魔乱舞，百姓无依无靠，自然是有什么强大的存在能庇护自己，就供奉什么。
妖魔鬼怪、山精鬼魅、神话生物……
数以万计的信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林立。
多一位“沈娘娘”又有何不可呢？
叶弦之所以如此提议，还有个道理，就是此地与闽南客家太像了。
他曾在闽地采风漫游，自然清楚闽地风俗，多祭祀，多拜神，而且往往是由人敕封而成的神。
这让他产生了灵感。
既然他们的身份，很可能都是无父无母，顶着特殊身份，才能进来安葬“沈姑娘”的可怜人。
而沈姑娘，则是三姓堡“请”回来的祸患。
那将“下葬”，改成“送神”呢？
险是更险了没错。
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
但葬，真能葬得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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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青虞这边，同样陷入沉寂。
刘奶奶一说沈姑娘的来历后，上师们立刻知晓，这事不好办。
按照他们的说法，沈姑娘才是这三姓堡的主人，三姓族人不过是一群鸠占鹊巢的邪恶杜鹃。
每六十年一次的接近族灭，就是他们理当应付的房租。
想在人家的宅子里，把原主人送走？
白日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还不如想想，怎么把他们这群小偷赶走更方便。
正因为如此，三姓族长被上师们找了个理由赶走后，施上师先开口：“各位都清楚，我们该做什么了吧？”
虽有面具阻隔，这名少女的眼中，依旧露出凛冽的寒光。
一个字，杀。
率先将三姓族人全部杀光，替沈姑娘将房子打扫干净，将房子物归原主。
毫无疑问，这是最简单，也最快捷的做法。
大红花男人提出反对意见：“若只是杀三姓族人，我没什么意见，但我们也被沈姑娘归为‘外人’的行列。”
杀别人，可以。
让自己去死，那是万万不能的。
这才是三姓堡把他们一起坑了的原因。
知道“上师”们一旦得知真实情况，就会把自家卖了，三姓堡果断让大家当一条绳上的蚂蚱。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之际，灵青虞忽然起身。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投过来：“虞上师，你要去哪里？”
“透不过气，四处溜达一下。”灵青虞漫不经心地说，“等你们商量出个结果来，通知我一声即可。”
说罢，就慢悠悠地离开了。
至于这么做是不是太拉仇恨？
抱歉，完全不在意。
灵青虞迈出房门，无视一旁要引导的族人，很随意地在土楼里溜达，顺便在心中感慨，真是个难以逃脱的地方。
由于是封闭式的环形建筑，窗户又全部往内侧开，导致土楼的视野极佳。
无论在哪个角度，只要住在最里的一圈，出门就能将整个广场，连带最里的每个房间，全都一览无余。
但反过来，也就是说，住在最里面这圈的人，只要一出门，视线就必定会落到灵棚上头，根本避不开。
反倒是外头两圈建筑，住在里头的人，虽然一旦出了门，还是能被窥测到行踪，却没有这么开阔的视野。
这就有意思了。
灵青虞先前不过打开窗子，看了几眼中轴线上被灵棚遮挡的水井，就触发了潜意识里的死亡预知。
这还是她被压到普通人程度，仅仅剩下零星“直觉”的情况下，都能被感知。
可见这份死亡提醒是多么凶险。
每六十年一次的灭顶之灾，从来没能逃脱的宿命，却还是让这些人按照“传统”，将祠堂、族长房间、贵客房间，全都放在三圈建筑中的最里面？
这也太违背常理了吧？
正常人都会选择住第二圈。
最外圈不安全，一旦出了事最先倒霉。
最内圈涉及到沈姑娘的诅咒，视线又如此广阔，更不安全。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第二圈，才是那些大人物们会选择的住所。
明知道最内圈最危险，他们却还要挑最内圈……
灵青虞可不信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之类的话语。
若说这世界上，有什么让人明知风险极大，却还悍不畏死，争前恐后、前赴后继，也要去做的。
除了情感之外。
就只有利益了。
而且是非同一般的利益。
“就像大逃杀游戏，用绝大部分人的性命，来换得最终也是唯一的胜者，获取全部的、高昂的奖金。”
赢家通吃的游戏。
六十年一次的献祭。
所谓的“上师”们，究竟有多少是不知内情，懵懂被骗；
又有多少是早就知晓，冲着这份最终大奖来的呢？
若不是涉及到超凡的隐秘，光凭三姓堡这种一地的土财主家族，哪里拿得出那么多的金银财宝，请得了这么多能人异士？
灵青虞如此想着，却觉得有点奇怪。
倘若她见到的“上师”们，都是卧铺车厢的乘客。
那座铺车厢的乘客在哪？
按理说，座铺的客人，数量应该是卧铺的好几倍，甚至十几倍才对。
可灵青虞却完全没发现三姓堡有进外人的痕迹。
倘若她被困在一地久了也就罢了。
可她进这个秘境不到几分钟，就推开了窗户，然后很快又下了楼，在会议厅那边更是没待多久。
这种情况下，又只有一个大门，想要瞒过她的观察，偷偷进几十上百个外人的可能性，无限小于零。
难不成，不在一处？
时间？
空间？
灵青虞正这么想着，却已经来到灵棚正前方。
望着上头悬挂的黑白遗像，以及与沈行露更名改姓，易容改貌之前，一模一样的容颜，灵青虞居然被这诡异的场景逗笑了。
“多少年前的故事，居然还能留下对方的高清照片。”
“真是——难为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