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灵青虞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的态度,原本支撑着三家家主的精气神,就像突然垮了一样。
刘奶奶沉默半晌,才颤颤巍巍开口:“我说,我都说。”
“三姓堡,原本不叫这个名字,而是一处无名堡。”
“里面只住着一个姑娘。”
刘、李、吴三姓,是逃难到此地的。
他们原本居住的地方,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天灾,或许是神话生物。
但没关系,对他们这种普通人来说,都一样。
就像感知到地震的小动物,举家迁徙。
在黑暗而蛮荒的时代,这是极其平常的一件事。
被诸神庇佑,或者生来就拥有不凡力量的大部族、大势力,毕竟是少数。
更多人都是这样,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
为了逃亡路上更加安全,几个家族彼此联姻,互相抱团,都是非常常见的情况。
但又有哪处安全呢?
直到某一天——
“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我们的先祖,见到了一个姑娘。”
这位姓沈的少女,心地十分善良,看见他们快饿死了,就请他们去自己家暂住一晚,还慷慨将自己的存粮分享。
三姓先祖踏进三家堡的时候,眼都看直了。
这么大一座坚固建筑,在外界却根本看不到,就像被某种力量隐藏,只有绵延的群山,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连草根树皮都被人啃食殆尽。
这个土楼里面,却有甘甜的井水,沈姑娘还自己种着菜,养着鸡鸭。
当下,三姓先祖就决定,不走了。
沈姑娘知道后,非常生气。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第二天,他们就全部出现在三姓堡之外。
昨天的安稳和太平,就好像是黄粱一梦。
听到这里,众位“上师”们非但不感到意外,反而冷嘲热讽:“一个弱女子,敢邀请你们先祖去她家,你们还真敢去。”
“这是碰到个有本事,心肠还行的。”
“若是犯到我们手上——”
神话生物、变异怪物吃人,就和嚼小饼干一样,一口一个。
去这种人的家里,很大可能就是送上门的菜,咔咔两下就全被吃光。
刘奶奶苦笑:“这个道理,谁又不懂呢?”
不过是穷途末路,才殊死一搏罢了。
但人性之恶就是这样,当他们发现这位沈姑娘心肠好,只是将他们赶出去,没有把他们全杀了的时候,三家先祖就拿定了主意。
一个字。
赖。
自那之后,三族就驻扎在了无名堡外,瘦弱的妇女天天抱着嗷嗷待哺的小孩哭,面黄肌瘦的小孩成排跪着,恳求“仙女娘娘”救命。
很无耻,却也很有用。
沈姑娘实在受不了,就直接丢粮食出来。
但这粮食根本没用到妇女儿童身上,转瞬就被身强力壮的男人们抢走了。
忍无可忍的沈姑娘,就打开门,将女人和孩子们放了进去,划了一块地方,让她们自给自足。
男人也抢着进,却被无形屏障挡住。
但后来——
“世界上的贱人,果然很多。”施上师冷笑,“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离了男人就不要活的垃圾,就该配天天喝酒赌博打老婆孩子的男人。”
“这种人被活活打死,我是半点都不会心疼的,只会觉得活该。”
不用刘奶奶说后续,无非也就那么回事。
被救的妇女儿童,可不满意沈姑娘只是帮她们,不帮自家男人、亲爹,想办法把沈姑娘算计了,也不意外。
至于无名堡的控制权,怎么转移到三姓堡手里……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繁衍血脉。
也难怪施上师听了如此生气。
灵青虞猜到情况后,第一反应也是,让这些人全死了算了。
不是本人,只是后人又怎么了?
若没有沈姑娘,他们早灭族了。
刘奶奶仓皇辩驳:“先祖确实有不当想法,但这位沈姑娘实力非凡,并没有被先祖这些凡人得逞啊!”
“她是主动选择自尽的,死前笑得非常诡异,说,你们既然要繁衍、要族群壮大,行啊!”
“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打那之后,我们三家,每六十年,都会兴盛到顶点,然后迎来噩梦一样的日子。”
“族中从孩子开始死去,然后是少年,再是中年,只留下我们这些老东西——”
“但她偏偏又给我们希望,给我们每家留几个后人,让我们一群老人抱着残存的孩子,奄奄一息活下去,直到下一个六十年。”
刘奶奶的脸上,露出无尽的恐慌:“我就是上一个六十年的幸存者,我——”
她亲眼见过,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这么多年来,三姓族人想尽了无数办法,都无法祛除沈姑娘的诅咒。
不是没想过要跑,可就像被关在此地一样,根本跑不出去。
说到此处,刘奶奶“噗通”一声跪下。
“求求各位上师,救救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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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土楼偏僻处。
管事带着几个青壮年,抬来一大桶水,还有几个盆:“抱歉,这几日祭典,厨房都不能开火,没有热水,只能以冷水将就。”
祁寒才看木桶一眼,便道:“这不是井水,是雨水。”
管事的脸色顿时白了。
叶弦忽然笑了:“阁下事先没有给我们准备床褥,究竟是忘了此事,还是浆洗床褥的水也出了问题?”
上辈子游历四方的叶弦,自然不会没见过四合院、客家土楼之类的建筑,知道这种格局的建筑,往往都以一口井为正中心。
祁寒也见过拓荒的村落,同样是将能生产、净化水的道具,放在村子最核心的位置,就和神龛并列。
正因为如此,在看见灵棚搭设地点的时候,他们就留了个心眼。
就算老者不提出要水清洗,祁寒也会提的。
果然,这水有问题。
他俩不缺常识,自然清楚,一旦井水被超凡力量污染,就代表附近的地下水都可能有问题。
洗衣做饭,全都白干。
哪怕管家让人送来的是清水,他们都不会用。
可既然送来的是雨水,至少表明,在这件事上,管家没有害他们之心。
果然,管家只是哀叹:“诸位利眼,在下不敢隐瞒,只是——哎,前些日子,三家的少主,劫掠了一位姓沈的姑娘,大肆折磨。”
“那姑娘性情也烈,不知怎得,没被看住,就投了井,才有了今日的祸事。”
“冤孽,都是冤孽啊!”
竟与刘奶奶的说辞,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