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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塘国境内的一处城镇,漳水的上游从这里经过,但由于河道窄而湍急无法行舟,乡民们便在此处建了木桥以集散货物,河桥镇因此而得名。

一大车的货物从大路驶来,在河桥前遇到了坡坎,车辙发出了吱扭扭的响声,车夫从车轭上跳下来,伸手拽着牦牛的脖子处的缰绳,加力使劲儿地往桥上拽。

大车后面是跟车的小厮,也连忙奋力地往上推,转身用后背靠着车板,双腿硬顶着地面发力。

“加把劲,一二!”

大车终于驶上了桥面,松垮的木桥路面使得大车摇晃不稳。

这座河桥已经年久失修,边缘部分木头腐朽潮湿,车夫牵着牛头尽量从正中间走,但这牦牛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着,四腿在桥面上趔趄地歪了一下,使得整个大车都往旁边偏移。

咔嚓!车轮压断了桥梁的边缘,使得车身往一边倾斜,车夫慌忙拽着牛头,又冲着小厮喊:“妈的!赶紧护一下,把货掉河里卖儿卖女都不够你赔的!”

小厮嘴角发颤,浑身激灵,慌忙移到桥边顶住车身,然而车身更加倾斜地颤动了一下,小厮顿时脱力身体趔趄,哇呀失声叫着掉落到桥下湍急的河水里。

车夫回头看了看大车,车轮卡在了桥的横梁上,暂时不用担心掉落,才低头看向水里。

这河道水流非常湍急,水流冲刷在桥墩上都激起尺余高的浪花,这小厮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希望,尸体恐怕已经在下游被鱼啃了。

车夫看看远处是否有人,才装作着急的样子大喊了三声:“有人掉水里了!来人啊,快救人,快救人啊!”

有几个行人奔跑了过来,看看那湍急的水面,都止步在桥边指指点点。

“这水太猛,掉下去,没救了。”

车夫也调侃地摇头叹了口气:“这下好了,不用卖儿卖女了。”

……

这小厮落入水中之后,霎时挣扎着被冲出三丈远外,那里正好有一个漩涡,吸着他打着卷儿吸向了水底。

不通水性的他在水中奋力乱挥手臂,耗费了不少气力,双脚又被河床上的水草缠住,随着漩涡的卷动越缠越紧。

小厮在漩涡的席卷中丧生,尸体软软地挂在河床上水草中,从他身旁经过的鱼儿嗅了嗅,都绕过过他往下游去了。

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却只剩下眼白没有了瞳孔,但眼白中隐约有黑丝游动环绕,聚拢成为了新的黑色瞳孔。

紧接着小厮挣脱水草,站在水底双腿用力向上一蹬,整个人便浮出了水面。

小厮在水中拍击着浪花从容地游到了对岸,动作矫健得像一个会水的好手。

“快看!快看!”在桥上看热闹的众人很感兴趣:“哇,竟然还活着。”

车夫扶着双腿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真是命大啊,没想到这小子会游泳。”

他上岸后拧了拧裤腿和袖口上的湿水,又像狗一样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大方地朝着桥上走过来。

车夫发现这小厮的整个人气质形态都发生了变化,行走时宛若龙行虎步,脚底有跟,不再像过去那样脚下轻浮。

不过气质变了又怎样,老子照样挣得比你多两倍。

车夫冷漠地挑了一下眼皮道:“你没事啊,没事就好,赶紧叫几个人帮帮忙把车扶正。”

小厮却没有去叫人,直走到车一侧弯下腰,双手搬着大车的底盘准备发力。

车夫在旁边训斥道:“我说让你叫几个人,能听懂吗?别在那儿白费力了,你能行吗?”

谁知那车轮稳稳地从塌陷处抬了起来,小厮好像也没使多大力气,车子便稳当当地往前走了。

车夫也许是嘲讽惯了,连夸奖都带着揶揄:“看不出来啊,这么有力气,以前怎么没用出来,敢情过去你是在偷懒呢?”

小厮的眼底萦绕起黑气,脸上却不见任何情绪。

“看什么看!跟着车走。”

牦牛刚刚拖着车走了两步,小厮在后面稍稍发力,车轮又陷入了另一个坑。

车夫没好气地用鞭子抽打着牦牛,对小厮喊道:“不是有力气吗,再抬一下。”

小厮又来到车轮一侧,弯腰使足了力气,把车轮堪堪抬平至地面高,又似乎力道用完,泄气松了下去。

“哎,你怎么回事,这下怎么没抬起来。”

小厮抬头礼貌地称呼道:“车夫大哥,我抬起来的时候,你过来这边稍稍加把力,这样车就抬上去了。”

小厮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粗壮而有力了,然而车夫并未在意这些变化,只是叹了口说:“好吧。黑心的东家只知道赚钱,也不说把桥和车修一下。”

他来到车旁刚弯下腰,这小厮突然抬腿踢出一脚:“下去吧你!”

车夫来不及发出叫声,整个人便落入了湍急的河水中,他甚至都没有挣扎出水面,便被一股漩涡拉到了水底断了气。

小厮若无其事地来到车前,伸手抓住了牦牛的缰绳。这牦牛下意识要将头避开,又不肯动弹,但一看到小厮眼中晕染的黑气,便乖乖顺从地跟着小厮往前走。

小厮拉着牛车一上午走了几十里路,下午来到了一座大城的城下,城门口过往行人大多都头戴毡帽,妇女帽子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彩珠,此城便是羌塘国的都城青塘城。

城门外有官府派士兵设卡抽税并检查验传,小厮熟练地从怀中掏出验传,又掏出一块银饼递过去。

兵士长手捏着验传问:“怎么让你一个小厮赶车,你们商会的车夫呢?”

“哦,车夫在路上过河桥的时候,不小心掉漳水里淹死了,尸首也找不到。”

兵士长摆了摆手道:“进去吧。”

小厮顺畅地进了城,牵着牛车来到了商会的驻地,木头栅栏大门打开,牛车被赶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也停着其它的牛车,还有许多头上扎着汗巾的苦力手忙脚乱地卸货,管仓库的主簿来到牛车边,掀开苫布清点货物,一边诧异地问道:“车夫老噶杂哪里去了?”

“死了。”小厮轻描淡写地说道:“过河桥的时候为了护车上的货,掉水里冲走了。”

主簿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那桥年久失修容易出问题,让东家出钱修修,东家就一直拖,你看现在死人了吧。”

主簿虽然在叹气,但口气依然很冷漠,那感觉就像是坏了一只轮子那么简单。

“以后你就当车夫拉车吧,我看你也像个老手了,我再给你找个小厮。稍后去账上把工钱结了,顺便拿上半吊抚恤钱,送到老噶杂的家里去。”

小厮似乎没有听主簿讲什么,却把目光投向了城北方中轴线上耸立的青白色尖塔,塔檐下挂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抬手指着问道:“那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