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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晨曦已经来临,天色也逐渐转变为淡蓝,远处的两三座大营木寨成为了一片灰烬,仍然有火焰搅动着气流在大地上升腾着。

无数的羌塘士兵被驱赶在了一起,他们残暴地聚集的时候像狼群,现在却像一堆挤来挤去的羊。

他们做狼的时候会区分出三六九等,官僚和普通士兵,鬼母教的赤练军和普通羌塘军。但此刻变为羊群后,无论身份有多高贵,都被迫蹲在地上等待宰杀。

秦牧将军没工夫理会这些俘虏,金阿兀已经率三百部曲逃掉了,留下来的人对他来说只有一个价值,要么换钱,要么浪费粮食。

他带领亲卫十几骑和和士兵们寻找甘宁,找遍了整个敌军大营都没有看到甘真人的影子。

等到天稍亮一些,视野逐渐清晰开阔,一名亲卫指着远处土包下的一袭人影惊喜道:“将军快看,那不是甘真人吗?”

秦牧大喜,他就知道甘真人没有死,昨夜真人能够以一己之力袭破八千人驻守的赤练军木城寨,又能亲手斩杀鬼母教祭司,这等能耐完全是仙人神人所为,神仙又怎么会死去呢?

他们骑着马赶到,秦牧下马来到甘宁身边,看到他正在填一个大坑。

“真人,这是?”

“只是在埋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甘宁淡然说道。

他此时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在众人眼中都有了神秘的意义。

“去帮真人填土!”

这些人纷纷下马,把自己手中的兵刃当做工具,卖力地填起大坑来。

有人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的飞僵,这小僵尸幽青色的皮肤与周遭自然莫名搭配,简直如同保护色。

“这是!这是什么怪物?”

尉迟兰等十几人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连忙挡在了甘宁和秦牧的前面。

童子飞僵感受到了敌意,蹲在一块石头上露出尖利的獠牙,两个手骨爪也在逐渐增长,它抬起双手张开蹼一般的肉翅膀。

甘宁连忙拦住了这些刀头舔血的将领说道:“诸位不必惊慌,这只飞僵本性纯良,毫无要杀人的意思,你们只管散去即可。”

“这……”秦牧连忙挥手,众人收起了手中的刀,纷纷向甘宁行礼后缓缓后退,动作有序而又谨慎,生怕惊动了这可怖的怪物。

等坟堆填好后,甘宁左右在荒原看了看,发现了一块重达几百斤的大石头,长宽大概能做一块墓碑。

他双手将石头抱起,竖立着放在坟堆的前面,又拿起捡到的废弃刀片刻字。

只是这个墓碑该怎么刻?他不知道这女子的姓名,也不知道这童子飞僵的姓名。

他对蹲在不远处的飞僵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童子飞僵只是用指爪挠了挠自己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有了。”

甘宁拿着刀尖在石碑上面刻下字迹:童子飞将母亲之墓

僵字实在是不好看,只好用一个谐音梗谐过去,好看又好记。

他指着那墓碑对远处的飞僵童子说道:“我听说纸张上的字只能保存几百年,但刻在石头上的字却能保存千万年,记住这个墓碑和坟堆,它里面埋的是你的母亲。假如,我说假如有一天,你能够恢复神志变回人,千万别忘了祭奠她。为了你,她在这荒唐的世道中已经逝去了。”

那飞僵童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他的话,只是机械地点头。

说罢甘宁将插在地上的长剑收回剑鞘,准备转身离去,却又回头看了看那飞僵,心想这飞僵在野外会不会滥杀人畜伤天害理,但此刻自己还不一定能杀得了它,况且它现在还尚未犯下罪孽。

“你好自为之吧,日后切不可伤人性命。”

说罢他大步朝着石城关方向而去,修士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世俗间的战斗他不想干涉参与。

经过战场的附近,甘宁看到有不少俘虏在盛军士兵监督下挖坑,每个坑都长达百丈,看起来有些瘆人。

他知道这是石城关将领秦牧处理战俘的方式,虽说残忍,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对于盛军将领来说,两三万的羌塘俘虏,没有朝廷允许,不可能内迁。除非是羌塘贵族率部众归降,才有内迁的可能,否则这些人群龙无首,放进关内就要起乱子。

放他们归去也不可能,这些人可都是青壮战力,放回去再次披甲来攻,岂不是给自己制造困难,唯一合理的选择就是——埋了。

他在回关的途中,发现有不少羌塘人并未被一视同仁,而是被押着进了城关。这就有些奇怪了,为什么坑杀还会被区别对待的?

他叫住一名押送俘虏的军官问道:“秦牧将军不是要处置这些敌军吗?为何还有这么多的俘虏活下来?”

军官知道面前这位是道家助战的真人,不敢怠慢,主动回答道:“启禀真人,这些俘虏是被挑选出来的,被称之为肉票。”

甘宁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羌塘军中不乏贵族子弟,他们家里比普通士兵更有钱,愿意花大价钱往回赎人。秦牧以及其部将们靠着这笔外财就能获金千万,而守关的普通士兵,虽不能吃到骨头和肉,但也能跟着喝两口汤。

这竟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所有人都能得到满足,唯一受伤的是那些长埋于地下的穷人士兵和他们的家人。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思虑,看来不能入关逗留了,应该速速离去才是。

这石城关屁大一块地方,与这些俘虏朝夕相处,就会让他们记住自己的样貌,让这些俘虏看到自己与秦牧等将领绑定过深,这就等于沾染了更多的世俗因果。不如事了拂衣去,只留功与名。

他想到这里,便捏碎了一张传讯符,准备绕过城关从小路回到凉州。

猛虎精寅初很快就赶了过来,它也不敢不过来,这只大猫感觉到甘宁身上气机涌动,看来应该是快要突破了。

它心中暗暗感到震惊,甘宁这修行速度如此精猛,实在是非同小可,如果这样下去让它与对方的差距越来越大,那自己摆脱坐骑的身份恢复自由的希望就越来越渺茫了。

看看人家,想想自己,这些天都干嘛去了,不想着修炼,整天只知道在山林中捕猎嬉戏,惰性难改啊。

它口是心非,乖顺地趴在地上等着甘宁骑上去:“主人突破在即,寅初恭喜恭喜!”

“好了,同喜。”甘宁一个跨步骑在了老虎的背上。

它在心中腹诽,老子怎么跟你同喜,你之喜悦就是我之悲痛,实在难受。

“我们出发,先去甘家庄的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