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抬头看着单灵灵,愣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握住了她的手,从地上缓缓站起。
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单灵灵最怕的就是这种安静的局面,她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七上八下,想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尤其是刚刚自己还抛了两句狠话。
这会儿若她先开口,总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灵灵,你怎么在这儿?”
单灵灵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菠萝先打破了僵局,不用她再绞尽脑汁想台词。
不过,她刚要顺口接话,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菠萝现在应该还和九阴是一伙的,单灵灵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目的。
“……迷路了。”
她故作随意地轻咳两声,不去看菠萝的眼睛,低声道:“王子村的事情之后,我想出来散散心。以前没来过海边,就想着来看看,结果迷了路……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儿来了。”
“迷路?”
菠萝挑眉,显然不相信这个蹩脚的谎言,但她没揭穿。
毕竟,她知道自己才是有错在先的那个。
“那你呢?”
单灵灵等了一会儿,见菠萝没回应,索性抬起头,强迫自己与她对视。
“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来找人……”
菠萝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犹豫,眼神闪烁不定,她咬了咬下唇,像是在衡量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找人?”
单灵灵听着这句话,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看脚边正趴着喘气的大黄狗,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庄道长的模样。
“找谁?”
“我爸妈。”
菠萝的话像一记闷棍,单灵灵听得一怔,下意识瞪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你……”
她试图开口,试图整理思绪,却被菠萝直接打断。
“我知道。”
菠萝抬起头,直视单灵灵的眼睛,声音沙哑而坚定,泪光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却被硬生生忍住了。
“我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但依然继续说道:“可是……九……有人告诉我,他们在这里。”
“菠萝……”
单灵灵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试图安抚,却被菠萝摇头打断。
“灵灵,不用劝我。”
菠萝抿着唇,表情倔强而坚定。
“之前在王子村的事情,我承认是我的错,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都无所谓。”
“我全都认下。”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压抑内心翻涌的情绪,然后目光深深地望进单灵灵的眼中。
“但是,从一开始,我选择和你们同行,就是有我的目的。”
听到这句话,单灵灵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章尾山脱困后,那次在医院病房里的场景。
菠萝冷静摘下眼镜,坐在病床旁,低声对她说的话依然清晰——
她是来寻找真相的。
她家人被害的真相。
“菠萝,九阴才是真正的凶手,你为何……”
单灵灵的声音戛然而止,喉间像被什么堵住了般发不出声音。
——你为何被他蒙蔽了双眼?
“灵灵,你从未怀疑过身边的人吗?”
菠萝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又夹杂着无尽的疲惫,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我自己的恶果,我会自己咽下去。”
她顿了顿,目光如针一般刺向单灵灵的眼睛,语调突然变得锐利。
“但其他人呢?你从未怀疑过他们吗?”
“王子?你师父?颜月牙?”
菠萝一字一句地吐出这些名字,每一个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单灵灵心里。
“为何你会如此相信他们?”
“他们是我的亲人。”
单灵灵一时摸不清菠萝想表达什么,只能皱着眉,低声回道:“我从小都跟着师父,阿煦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他们想害我,没理由拖到现在。”
“至于颜月牙……”
她顿了顿,声音稍显犹疑,却依旧坚持道:“我们原本毫无交集,但他从未让我怀疑过……”
“那烛洺赫呢?”
菠萝突如其来地打断了单灵灵的话,抛出一个重磅炸弹般的问题。
“你为何又会相信他?”
单灵灵愣住了,她的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总是在那些恰到好处的时机出现在你身边?你五岁那年的生日,他告诉你他是你的丈夫,后来你每次面临危险时,他就恰好会出现在你面前?”
“为何总是那么巧?”
菠萝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进了单灵灵的心中。
单灵灵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是,他很爱你,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菠萝的语气缓了几分,但目光却依旧犀利:“可是,灵灵,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到底是谁吗?”
“幽冥国的国主……”
单灵灵的声音带着几分底气不足,像是急于给自己的信任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还有呢?”
菠萝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单灵灵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灵灵,你还记得吗?不周山,就是他撞断的。”
这句话仿佛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在了单灵灵的脑门上。
她怔住了,脑海中轰然一声,随即浮现出烛洺赫曾经和她讲过的那个故事。
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在不周山激战,最终,烛龙卷入战场,撞断了不周山。
随后,洪水如猛兽般吞噬天地,无数生灵葬身其中。
最后,女娲斩巨鳌四足,补天支柱,这才拯救了摇摇欲坠的世界。
可那座山,竟然是烛洺赫撞断的?!
“为什么……”
单灵灵的声音颤抖,眼神变得迷茫,像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烛洺赫从未向她提起过,究竟是什么逼得他撞断了那座天柱,他不像是一个会冲动到不顾忌天下所有生灵生命的神明,可是……
——为什么?
菠萝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你有没有想过,他背负的过去,或许比你能想象的还要沉重。”
单灵灵怔怔地站在原地,手有些颤抖,心绪如海浪般翻涌,久久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