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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那栋商务楼的时候,我慌张地用目光搜寻着律所的铭牌。前台小姐叫住我:“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我上前两步,索性走去大楼前台:“请问……那个……这栋楼里有没有一家综合型律师事务所?”

我凭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找到这里的,那天在复兴路酒吧里,我似乎听到林浩曾无意间提起过梵西花艺有家铺子就开在民生路,离他们的律所很近。

前台小姐绽开美丽的笑颜:“您问的是林平律师事务所吗?”

“林……什么?”我好像忽然就明白了,我用力点点头,“应该就是这家。”

“律所在二十三层哦。”前台小姐在桌前的电脑上确认了一下,随后抬手一指,说道,“直达电梯在幕墙后面,请走这边。”

“谢谢。”我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走进电梯的时候,我才看到电梯金属门上倒映出的模样,我的脸色实在是糟糕,连嘴唇都失血发白了,难怪王老师会以为我是“生理痛”。

走出电梯,迎面看到的是巨大的玻璃幕墙和精英打扮的人士往来穿梭,我走到原木色背景墙的前台处对秘书预约:“您好,我想找一下林浩律师。”

“哦。请问您预约过吗?”秘书挽着法式发髻,耳畔坠着香奈儿珍珠耳环,她说话的时候,耳畔摇曳和发丝相映生姿,我感到了某种相形见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没有预约过……您能不能帮我传达一下?我姓司,叫司葭。”

我回忆着这样的场景如果出现在电影里面,主人公应该会同时递上名片,可我,什么也没有,身上的衣着打扮甚至都是上班时穿的朴素的卫衣和牛仔裤。

“司小姐吗?”秘书修养甚好,依旧礼貌开口,“可是林律师现在正在开会诶。要不您这边等候一下,我为您倒杯咖啡?”

“哦。好。”我乖乖坐到前台等候区,秘书很快送来热水,她俯身凑近我脸庞的时候,我再度关注她精致的妆容,于是我站起身问,“请问这边洗手间在哪里?”

“这边。我带您过去吧。”

大公司的前台处处周到,我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秘书把我领到会议室边上的洗手间,在穿过工作区的时候,每个人似乎都在认真工作,甚至没有人抬头多看我一眼,可我还是心虚得不行。

此刻站在台面镜子前,我也知道,我是在强打精神。

我仔细地洗了一把脸,将头发重新梳整齐,把耳边的头发夹到耳后,用掌心将发丝抹平,随后又掏出包包里面的气垫粉饼,对着脸上扑打了一番,主要是均匀肤色,谁让我上班半年,已不知不觉在眼袋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哪怕不熬夜,只是用眼过度,也依然会长出黑眼圈来。

最后,再抹上变色润唇膏。这样捯饬了一番,我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这莫名给了我一些信心。我对着镜子开始练习:“林浩,我是联系过黄子文,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皱眉摇了摇头,重新整理思绪:“林浩,到底是你的怀疑,还是黄宏耀的怀疑……”我扶着台面,更加摇头,明明只是三两句话,却怎么也组织不出我想要的意思。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子再度扮上浅笑:“你是不是觉得意外?我突然出现在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你的律所,上次你帮了李莉的事,我还一直没来得及感谢你。林浩你真是个好人。我也想坦诚地告诉你,我的确联络过黄子文,但只是出于无奈,能否听我解释一下……”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上下翻动,像个撒谎成精的bad girl,我停住了,我有些瞧不起自己。正如李驰所说,我是那种事前圣母,帮助别人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那种人。

所以,我现在明明是来求着林浩,却又狡猾地掩饰着自己的目的,或许利用林浩对我的那一点“好感”?我不知道,可是只要我想到李驰也是那样利用小霞为自己介绍客户时,我就又将羞耻心硬生生逼回了体内。

那又如何?我帮助黄子文,是正义的,而你们才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我将双手撑住台盆,指尖用力地抠下去,镜子里的我突然浮现出我从没见过的邪恶表情。

……

从容地坐回等候区,随后,前台的电话响了,秘书接起来,她离我有些距离,可我的听力一直很敏锐,于是我断断续续地听到了秘书的回复。

“好的……林律师……您说现在有事要外出?可是这边有位司小姐找您耶……那我怎么答复……要不要我安排她明天再过来……”

挂了电话,秘书立即对我说:“司小姐,林律师说他现在有空。我这就带您过去。”

我一惊:和刚才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只得匆忙站起身,一肚子狡猾的话术又再度在心中盘桓,我有些忐忑地尾随在秘书身后。

正路过会议室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我:“司葭?”

声音不大,但叫的是我的名字,我条件反射似的停住。

我抬头一看,简直吓了一跳:“傅、傅恒?”

此时,我还在思忖他怎么会在林浩的律所,傅恒已自报家门了,“我过来谈个案子,我是控方律师,代表我的原告过来和被告的委托律师谈和解条件的。”

“噢……原来是这样。”一系列的法律术语差一点将我绕晕了,我是消化了一下才听懂。

但傅恒显然已经到了next level,他思路转得比我快多了,立刻朝我发问:“你来这边,是因为遇上了什么麻烦?还是咨询什么业务?”

我表情发窘,因为傅恒是劳务官司的律师,他们律所的针对性比较强,所以他大概以为我是咨询别的法律事务,所以绕开了他,我当时是这么理解的。

傅恒像是找台阶下似的说了句:“其实你也可以找我聊聊,我们是朋友。”

“那个……”我本不想让傅恒知道我来找林浩,可正当我在犹豫之时,背后的办公室门打开了,我和傅恒同时回过头,林浩目不斜视朝我走过来:“司葭,来,这边请。”他又对秘书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回自己的岗位了。

我只好匆匆对傅恒点了一下头,又匆匆转头跟着林浩走进办公室。即便我没有回头,依然可以感觉到傅恒的目光在我身后,像是要把我的后背烧出个洞来。

至于他在猜疑、怀疑什么,我已无力深想,因为我将要面对的,是全新的挑战。

坐进绵软的沙发里,我整个人像是要陷下去,我刻意挺直了脊背,紧张地如坐针毡,刚才练习的冷漠和顽强似乎根本就不堪一击。

林浩像是若无其事一般在我身旁坐下,他伸长手臂,扶着我沙发的靠背。用温柔的目光在我的周身打转,他的表情有些淡淡的喜悦,似乎对我不久前挂断他的电话毫不在意。

不仅如此,他还先于我开口寒暄:“司葭,正好。我正想去找你,你这就过来了。还真巧,要是晚一步,我们恐怕就会错过。”

“嗯。不好意思。我突然拜访,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我的台词乱了,刚才准备的那番话,怎么就成了这样,说好的先发制人呢?可我明明看起来就是在顺着林浩的思路在答。

“林浩。”我决定找回主动权,我低头浅笑了一下,“其实,我一直挺想过来拜访的。只是担心会冒昧……”

“怎么会冒昧?”林浩笑了,笑得很深,勾出了侧脸的酒窝,他再度打乱我的节奏,“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是问了林飞宇知道我公司地址的吗?”

“呃……”我紧张地看了看他。

“哦。没关系。”他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忘了招呼你,咖啡?还是茶?”

“不用。”我也跟着站起身,这样不行,如果他总是占据先机,我便无法施展我自认狡猾的“话术”,“不用麻烦了。你坐吧。”

林浩有些错愕地挑了挑眉。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说“你坐”,这不是太喧宾夺主了?可是林浩,就乖乖地坐回了原处。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林浩的眼睛:“林浩,很感谢你下午特意打电话给我,还有……对我的提议。不过,我这次过来不是要坦白什么,而是要澄清,有一笔转账,我的确转错了,我转到了旧银行卡上,而那个卡当时就是在黄子文手里。我就想告诉你这件事,他们万一查到什么,以为我与黄子文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我想说,那只是我的一个操作失误。除此以外,我和他没有别的交集。”

一口气说完,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来的一路上,我已经复盘过,也搜索了一下百度,得知小区的闭路电视最多不会保存超过两周,而我在手机上和黄子文联系之后都会提醒他删除通话记录,而我也坚信黄子文会按我说的做。

此刻,我坐在这里,只是在赌,赌他们不会查到我的其他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