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个问题要问。”梁安已经让人代为动身。
宋乔雨已经很久没有被别人问问题而不是自己问别人问题的体验了,突然来一回还有些新鲜。
“不用直接叫些特警队的人吗?”梁安坦率直言,“我想听听你的判断。”
这是他所不熟悉的领域,虽然作为一个自认为做什么都手到擒来的家伙,他也自信自己能帮上忙。
不过不一定需要他亲自出马,毕竟恰巧这里一直有一位专家。
宋乔雨沉吟了一下,“其实我一个人够了,只要拿到枪,没有比我更合适的。只是其他部分……”
再怎么说,他毕竟还是新来的。
作为把他选进队伍的人,梁安是信他这些话的,当然也能安排好别的。
在这段时间里,他又飞速的阅览了目前宋乔雨告知的所有信息。
“现在的问题是,那位嫌疑人——我们暂且这么代称——究竟挟持着人质去了哪里?”宋乔雨有些迷惑的说清了现在最大的难点。
留下线索,在匆忙之间指引来者到这个特殊的地点,已经是薛晨做出的最聪明的决断。
他知道自己当明星的幼弟有警察的保护,而既然能对突然间的消息反应如此之快,也证明他对这个事件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没有和警察直接交流或者合作,这种行为似乎很不理智。
但事出有因。
甚至,他身上也存在着和做出种种不合常理的行为的马俊,童雅畅这些人一样,特殊的把柄。
因此才会以这样委婉的方式表露意见。
更何况,这位人质本身或许也与扣押在警局的任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年轻有为的豪门少爷,会当真仅仅是身为被茫然保护的弟弟眼中一样单纯的“圣父”吗?
对弟弟关心至此,薛晨本人,对任一做出的小动作,对任一和傅羽筱特殊的联系,难道真的一无所知?
如果他知道,那又是什么让他对此视若无睹?
薛晨的行为没有自身的逻辑所在,这个结论梁安是不信的。
然而却有人技高一筹——即使是薛晨,也被骗惨了。
以为这个废弃的喷泉是一切的终点。
而这个人是谁?
不单是面前这个宣称自己使命达成的大话精,还有一个,那个胁迫薛晨二度离开的人。
一个自以为歇斯底里,筹划精妙,实际上却只是被前者暗暗操控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
其中确定的“玩家”是薛晨。
被手枪挟持的他虽然没有受伤,但在持枪者的注视之下,又怎么能告诉旁人自己的所在?
这是一条被截断了的路。
起码在现有的信息范围内,很难找到一条唯一的路。如果翻阅监控信息,可能在好不容易搜索到确切的方向以后,被拿着手枪挟持的薛晨尸体都已经凉了半截。
梁安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你知道的真的很多。”这是由衷地夸赞。
梁安也确实很想学学这人探听消息的能力,在这方面,这家伙似乎更像是一个开了金手指的主角。
任一也很坦率的应承:“谢谢夸奖。”
“谢谢就不必说了哈,我也没必要和你打马虎眼。张玉倾犯罪的精妙之处在于,她转移了警察调查的目标。她的话语让警方深信,犯人是一位穷凶极恶的随机杀人犯,和他们一家三口毫无瓜葛。正因如此,一开始的调查方向甚至不在陈丰和张玉倾小两口工作的公司,因为她很确定犯人的长相,而且声称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实在是不太小心了,轻信可不太行啊。你看,犯错的永远是同情心。”任一遗憾道。
“其实你可以不说话。”梁安指正。
看这人装模作样看多了,着实是有些烦。尤其是会打断讲故事的思路,弄得人还得重新组织语言。
任一神情奇异,忍不住开口:“我以为你是要找我套话来的。”
“起码等我先把话说完。实在不能安静一会儿,要不,我求求你?”梁安目光诚恳,说的话内容却像是很没有气势。
梁支队长,是真的很想把事情讲清楚,有一种别样的执着。
任一确实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见到个为了这一点固执要把正事放放的怪家伙。
问题是,这人居然不仅是一个正经的公务员,还是里面的头儿。
不禁有些腹诽,这家伙不想要人质的命了吗?
梁安却安然自若。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固执的践行自己行事的准则,还是在这种境遇中……另有所图。
另一边,宋乔雨的处境并没有这样的自如。
陆遥来的很快,也在喷泉附近带着一批人开始了调查。
当然,结果仍然很难在一时间就出现端倪。
不然那不知身份的持枪胁迫者,也没必要设下这双重的保护。
“那个人究竟是谁啊……”陆遥也有些迷茫,“还真是和谁都无冤无仇的一个人,不像那几个死过家人的,难道是有什么……杀手?”
她想象力很丰富,有些沉浸在了不同的离奇设想当中。
不过,其实也并不是没有任何调查的余地。
“当时在公司,能够给薛晨下药的人很少。”陆遥的神情迷茫,“但有个问题在于,那个人明显有预谋,下药的地方是监控的死角。不能确认具体下药的时间——也就是薛晨自己的轨迹和做法,根本没法确定具体的目标。”
“目标会不会还是这位。”宋乔雨也开始有些不解了,指了指后面不远处被围住的陈泽瑞,“他涉及的恩怨可多了。”
陆遥摸了摸下巴,似乎思考着些什么。
“你怎么想?”宋乔雨也寻思不出个头绪,只能指望身边这位小天才。
梁安自信成那样,兴许真有什么别样的见解,但在这种需要从人嘴里撬出信息的紧要关头,他大概是抽不出时间来具体做出解释的。
或许他也没什么真格的“解释”,只能靠临场发挥。
“你说,在那个什么所谓的第三人的构想里头……”陆遥的神情有些严肃,“有没有那种,行侠仗义的成分?”
“哈?”宋乔雨给她闹愣了。
“就是说……”陆遥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宋乔雨,想办法解释自己的思路,“他为什么要搞死这些人。哦对,马俊没死,不过他也差点就凉了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觉得他们犯了错,该死?”宋乔雨回想起任一那张脸,似乎很单纯无辜,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李烈钧不是说害死过人么,然后马俊……也许杀过,反正肯定犯过事,童雅畅不用说了,为了面子杀了妻子,不是个东西。”陆遥一点点的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皱起眉头,想起那个反例,“可是马俊还活着……”
“不是说是因为他想死,所以那个家伙……叛逆了。”这个解释宋乔雨听梁安说的得清楚,撇了撇嘴。
这种异类的脑回路,实在是很难让人随便的忘记。
“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原因。”陆遥视线也转了过来,“你想,孟珊珊是任一认识的人,她被杀相关的人肯定罪加一等,童雅畅那肯定是混乱邪恶的代表,但马俊,他有精神问题,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即使他真的杀过人,交给法律来审判,说不定还会从轻处理呢。”
宋乔雨虽然不太明白陆遥话里的一些字词,但大致能听出她的意思。
“所以任一,其实也可能带有一些感情的倾向,并不完全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作为证据的,是仍然存活的马俊。
诚然,他被逼上了绝路——但他还有一条命在,甚至到现在事实的真相都没有公诸于世。
如果他真的犯下过杀人的罪行,恐怕他的罪证也被掩盖的很是完善,这才让目前的调查都无法企及有效的线索。
逼他至此的,其实只是马俊心中存在的愧疚。
或许甚至并不是对案件的被害人,而是对参与掩盖事情真相的,其他的人。
任一虽然看似任性随性,但在他的认知体系当中——这样的人,真的值得死去吗?
“我觉得目前来看,杀死陈醒的可能性为零。”陆遥抬头,话却说得斩钉截铁,好像看着那狡猾的凶手做出的计划。
“为什么?”宋乔雨奇道。
陆遥拉了拉鬓角的一点头发,似乎也犹豫了一下。
她在模仿任一的动作,虽然其实她的短发比骚包的任一自己还短上一截,同时小声道:“我也不能保证,只是因为如果我是凶手,现在的情况,我没有任何的把握能够杀死他。”
确实如此。
只要陈泽瑞的身边有宋乔雨在,即使使用一些类似于狙击的远程袭击方式,也很难能够达成目的。
这就是不确定性。
警方人员的警觉性高低程度,即使任一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完全列入计划当中。
“那么谋杀对象还是薛晨?”
宋乔雨觉得有些难堪。
毕竟是从自己眼皮底子下面溜走的人正在危险当中。即使这算是这位受害者的自我行动,让他产生的失误。
“但是其实他应该也不是去送死,”陆遥继续做出推断,“根据我们缩小的范围,很有可能薛晨确切的知道嫌疑人的身份,动机,乃至于那个人要做什么。”
那他可能的“罪行”,又会是什么呢?
一时之间,案情又陷入了瓶颈。
隐藏在黑暗中不属于光明事件的秘密,或许并没有这么容易找出端倪。
如果前面几人各有错处,那薛晨的罪行,又会是什么呢?
一个年轻有为的豪门少爷,一个操心的兄长,一个明面上没有任何污点或者矛盾的人。
另外一边,持枪的那位嫌犯,或许也正是憎恨着这样罪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