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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寒凉,在刘奋进的强烈建议下,苏灿拨通了今天与常赋晦的第三次视频电话,向他借了一件大衣后,和刘奋进一同去了陈家。

陈家的院子里已经搭好了棚子,设了灵堂,远远能看到袅袅的轻烟。院子里三五成群地围坐着几伙人,一眼望去都是男人,以年轻人居多,听刘奋进介绍,那些都是晚上要留下守灵的人。

刘奋进领先一步径直走向着人群,笑着和其中一伙人打招呼。那伙人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正围在一起打牌,也许是处在牌局的关键时刻,一个个都紧盯着手中的扑克牌神情认真,对刘奋进的招呼也都只是口上回应,并未分给他一个眼神。

“炸他啊!”

刘奋进走到近前,攀上一人的肩膀,指着牌面就要抽出四张牌来。

“咱这把马上就赢了,别捣乱!”

那人一把拍开刘奋进的手,抽空扭头瞧了他一眼,然后眼神就扫到了跟在刘奋进身后的苏灿。下一秒,小伙子“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手中‘马上就赢’的扑克牌直接散落在了牌桌上,与其他纸牌混在了一起。

其他人见小伙子这么大反应也都抬头望了过来,随后一个个都动作迅速地站起了身,站得规规矩矩,望向苏灿的眼神甚至还带了几分敬畏。

苏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摸着手中细腻的布料,苏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和常赋晦的身高相差不多,如今穿着他的大衣,这些人不会是错认成他们的少主了吧!

没想到常赋晦平时看起来很和善,寨子里的年轻人竟还挺怕他,苏灿心中觉得好笑,面上也真的笑了出来。

“你们别害怕,我是苏灿,不是你们少主,晚上天儿冷,我借了他的衣裳穿。”

苏灿抬起头笑着上前,想让大家看清自己的相貌,消除之前的误会。谁知苏灿的动作非但没有令大家放松下来,反而齐齐后退了一步。刚刚被刘奋进攀过肩膀的小伙子更是一个趔趄将身后的椅子撞倒,椅子与地面接触发出“哐”的一声响,整个院子的人都被这声音惊动,望了过来。

“行了,苏灿大家又不是不认识,都别站着了,你们继续玩,我先带他去上香。”

见周围气氛尴尬,刘奋进连忙绕过桌子,将椅子扶起,又将小伙子按回了椅子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才带着苏灿向灵棚走去。

绕过人群走到灵堂,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央摆放着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老人慈眉善目,眼角的一颗痣十分明显,应该就是陈老爷子了。棚子外站着两个披麻戴孝的男人,听刘奋进介绍,他们是陈老爷子的两个儿子。苏灿二人给老人上了三炷清香,又在火盆里添了把纸钱,随后走出了灵堂。

“席面设在了隔壁院,我们去那边吃。一会儿吃完饭再回这边守着。”刘奋进说着带着苏灿径直走出了陈家院子,许是对刚刚的变故心有余悸,这次却是没再停下来和其他人打招呼。

此时隔壁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圆桌,看起来与食堂很像,桌前大部分坐满了人,有携家带口的女人,也有正在喝酒的男人,还有一些小孩子围着圆桌跑来跑去,一派热闹的景象,与隔壁的氛围完全不同。

“陈老爷子岁数到了,走的时候没受什么罪,算是喜丧,所以大家都不那么伤心。”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刘奋进对苏灿说,“寨子里的喜丧要摆三天的宴席,这几天我们就轮流守在这儿,饭也在这边吃。”

苏灿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做好了在这边耗上三天的准备。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二人再次回到了陈家院子,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刘奋进这次没再凑近人群,而是拣了两把椅子在里侧靠近房门的位置坐下来。

根据刘奋进的说法,守灵只需要保证长明灯不灭,香不断,再时不时向火盆里加点纸钱就好。听起来没有太多事情要做,苏灿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人,那为什么要留这么多人守灵呢!苏灿向刘奋进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第一夜很关键,听说人死后魂魄会在八小时内逐渐离体,这个时候最怕被冲撞,人多阳气重,能阻止别的东西过来冲撞了逝者。”刘奋进解释说。

“别的东西是指什么?”苏灿问。

“这就不一定了,一切不好的东西,看得见看不见的,什么都有可能。”刘奋进回答得很平静,仿佛自己刚刚说的话如吃饭睡觉一般普通。

“还有看得见的东西?”苏灿压住了心中的震惊,继续试探着问。

“这儿的小动物多,寨子里养的,后山跑下来的都有可能会闯进院子里。”

“小动物啊!”苏灿呢喃一声,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了刘奋进接下来的一句。

“陈老爷子就在正屋里躺着呢,如果惊了尸事情可就大了。”

“还会惊尸!你这说的有点渗人啊!”

苏灿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声音都哑了几分,这时一阵风吹过,苏灿只感觉周围凉飕飕的,不自觉得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你不用害怕,这不有我陪着你嘛,有东西过来我保护你。”看出苏灿的不对劲,刘奋进拍胸脯保证道。

苏灿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是因为你在这胡说八道,才让人感到渗得慌好吧!

两人不再说话,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夜已深,白日阳光炙烤过的土地褪去了最后一点热度,风起时竟也有了几分刺骨寒意。远处人家的灯都已渐渐熄了,只剩下灵堂中的长明灯泛着淡淡的红光。之前还隐隐传来的聊天声也消失不见,守灵的人们都停止了交谈,各自捧起了电话,一处处的微光映着一张张泛白的脸,在这样的环境中构成了一副诡异的景象,看着令人心中十分不适。

将近午夜,室外气温又降了几度,此时玩手机的人逐渐少了,有人起身去添香,有人倚在一边小憩,在昏暗的红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麻木的表情。

原本说要保护苏灿的刘奋进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苏灿将身侧陈家人发的棉被盖在他身上,站起身活动手脚,无意间瞥向正房门口,看到有一个人影在那里来回走动,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踮起,晃晃悠悠,姿势十分诡异。

待到那人影走到灯光映射范围,侧着的半张脸上,眼角的一颗痣十分明显。

苏灿全身猛然僵硬起来,一瞬间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