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再暖上了屈乔的车时，意识到自己正在奔赴下一个场子，忽然感觉这一天真是格外漫长，有点没完没了。
但她不能松懈，相反，她皮子需要绷得更紧了。
如果之前她每到无助时总能想到屈乔他们，那现在，面对这些比同事更加熟悉自己的人，她自然更紧张。
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她目前为止的判断，因为连她都是百般纠结之后下的结论，而且没有任何依据。可是她有网红韩的经历，她知道怎么能让人接受自己的异常，并从正方向上帮助自己。
精分，或者多重人格，随便怎么说，反正她不懂，如果他们不懂，也以她的表现为准。
万万没想到，在网红韩那她努力维持本色，但在这，却要掏出网红韩的壳了。
屈乔的车和他的人一样，是一辆运动款的SUV，大气沉稳的外表下暗藏带着杀气的犀利流线，每次上车的时候韩再暖都觉得自己应该穿一身黑西装戴个墨镜，仿佛一个出任务的特勤人员。
他开车的时候也很稳，少言寡语。不像夏先觉，轿车能开出跑车的效果，一百米都要开出个S型，多看一个汽车尾灯都仿佛折辱了他。
不过韩再暖也见识过屈乔在高速上不动声色超过一辆嚣张飞驰的跑车，并且压了人家快三十公里的凶狠表现。
……但好像也就是那时候她明确感觉到自己怦然心动的。
果然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韩再暖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屈乔转方向盘，便去操作他的中控，连自己蓝牙，找自己喜欢的歌。这种时候如果是夏先觉一般会来一句“马上就到了还折腾啥”——其实是不想别人动他歌单。但屈乔没这执念，他的车真就是个代步工具，可以随便她折腾。
手机刚掏出就连上了，韩再暖有些惊讶：“诶？怎么还连着我的？”
“除了你还有谁连？”屈乔随口道。
韩再暖哑然，她也没坐过几次屈乔的车，搭夏先觉的反而更多，毕竟大家都在学校上班。上一次坐屈乔的车都是……好家伙，月余了吧，她理所当然认为蓝牙应该被刷新了。
“你上次有个歌挺好听的，”屈乔看了眼中控屏上的歌单界面，“英文，你说挺老了。”
“啊？”这范围也有点大，韩再暖努力回忆自己一个月前有没有对什么歌上头，或者那次屈乔有没有夸过某首，完全没印象，只能尝试着点了一首，放了个开头：“这个？”
“不是。”
“嘶……”她手指转了一圈，点下去，“这个呢？”
“等会……有点像……是的。”
“噢哟你居然喜欢这首啊。”韩再暖道，“对对对，这首是很老了，可你当时不是说这首很怪吗？”
“但旋律有毒，后来总是从脑子里冒出来。”
“哈哈哈哈！”韩再暖大笑，“我一会儿歌名发你，你回去好好品，天啦，你居然喜欢这一挂的。”
“这一挂什么？”
“哦，也不是，你英语不是挺好吗，你听不出意思？”
“是……爱人死了？”
“对，她老公！”
屈乔沉默了，歌还没放完，他把车停在路边：“到了。”
韩再暖跳下车，呼吸了一口深秋夜晚清冽的空气，伸了个懒腰，感觉大脑都清醒了不少，随后跟着屈乔进了一旁的“烤师周”。
周一晚上有兴致吃烧烤的人显然不多，两人坐了靠窗的位置，点了菜，屈乔喝着茶看着手机，状似随意道：“所以，说说吧，怎么了。”
“哎，从何说起呢。”韩再暖转着手里的茶杯，“那个，能不能给我先拿罐可乐。”
屈乔叹口气，转身打开身后的冰柜，掏出一罐可乐给她，还piaji一下给她打开了：“好了，还有吗？”
“我其实上周就感觉不对了，你看，我突然吃了十二份外卖，记得吧？”
这时候韩再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切入点，她努力平静精简地讲起来：“其实那次在家吃了那么一天，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感觉眼一闭一睁，我早上就撑醒了，吐完了，然后去上的班。后来发现我居然还微信让你们挨个滚。”
屈乔听着，没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道：“然后？”
“然后我正常上班，就感觉自己还正常的，直到这个周末，周五我不是跟你健身嘛，回去倒头就睡，之后也是，一睁眼，我就在人家实验室里查课题了。”韩再暖这一次的心有余悸发自真心，“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很吓人，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没法跟你们解释。”
这时烤肉盘摆了上来，屈乔拿起夹子开始烤肉，白烟被迅猛的吸进上方的抽油烟机中，他的脸在烟后有些模糊。
韩再暖决定再加一点砝码，最好能引出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她掏出手机，努力镇定道：“下午我自己在复盘，看到一个最可怕的东西，你看。”她把“自己”和钱宇灿的聊天记录怼过去，屈乔看了，终于忍不住挑了挑眉：“周日的？昨天？”
“对，昨天！我居然给他发消息！还约他食堂吃饭！我疯了吗！我明知他什么状况，手机也不在他手上，我……呼！”韩再暖把手机往桌上一拍，拿起可乐咕嘟咕嘟灌了两大口，喝到不停打嗝。
屈乔给她夹了几片烤好的肉，转身又给她拿了一罐冰可乐放着，伸手：“手机再给我看看。”
韩再暖毫不犹豫的把手机解锁了递过去，主打一个问心无愧。
屈乔翻看了一下，把手机还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作用了，他拿生菜夹烤肉，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块，才道：“如果真的像你说的，你全都不记得，那我只能从我的角度说一下我知道的，不一定是你想听的。”
“是是是，多多少少知道点就好。”
“昨天我值班，这阵子平时午休的时候，我会去看看钱宇灿。他妈妈一个人照顾他，其实不方便，我去还能帮忙翻身换衣服之类的。昨天我要先去康养区楼下医生那儿说个事，坐扶梯的时候，看到上面你进了走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就微信问你在哪，你没回答。”
“啊，这个聊天记录我有看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回，我真不知道……”
屈乔抬抬手止住了韩再暖的话，示意这没什么，继续道：“然后我跟那医生聊好就过去了，却正好听到钱妈妈质问你跟钱宇灿什么关系，你手里捧着那个礼物盒子。”
“……我说了什么？”
“之前说了什么不知道，但之后你说……”屈乔迟疑了一下，有些小心的看了看她，道，“我们什么关系，应该他自己跟你说。”
“……啊？啊啊啊？”韩再暖有些惊讶于语言的艺术了，“几个意思？这话几个意思？我天，我是中文系的吗，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啊，这有就有没就没，这怎么说的这么，暧昧啊！钱妈妈肯定要误会的呀！”
“对，她误会了，她很激动……不是高兴的那种。”
韩再暖捂住脸，呻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