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砚淡淡瞥了被一众大臣围在中间的苏瑾扬一眼,狭长的凤眸中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们兄妹四人,当初曾许下在京城相见的承诺,如今就差老二了。
裴清砚的好心情肉眼可见,就连坐在他身旁的同僚都有些惊讶,他倒是难得见到裴清砚如此外露情绪的时候。
即使是面对着穷凶极恶的犯人,他的脸色也不曾有过半分变化,温和中又带着一丝疏离。
他不由得有些好奇,探头朝殿外望了一眼,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裴清砚此人情绪稳定的吓人,上次见他喜形于色,还是三年前他说要去接自己的妹妹来京城团聚的时候。
同僚探究的眼神不自觉落在裴清砚身上,欲言又止。
他以为裴清砚是因为朝廷打了胜仗而开心,丝毫没想过他和苏瑾扬的关系。
两个人根本就联系不到一块去,他没有想到这一茬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一个文臣,一个武将,连面都不曾见过,他们就是想破头皮也想不到两人有何联系。
另一边,苏瑾扬的脸都要笑僵了,他行军打仗再行,可要是让他应对楚太傅这些人的催婚,他是真束手无策了。
“苏小将军没见过凌国公家的千金,没有感情也实属正常。但本将军的侄女就不一样了,虽然人黑了一点,胖了一点,但性情温顺,跟苏小将军实乃天作之合。
况且你们两人小时候还是一起长大的,叫什么青梅竹马来着。”
皮肤黢黑,长满络腮胡的姚太尉爽朗一笑,他着实喜欢苏瑾扬这个后生,可惜他没个闺女,不然肯定将自己的闺女许配给他。
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和侄女能成也行,不算便宜了旁人。
说罢,他还暗暗瞄了所谓的“旁人”右相一眼。
似是没注意到姚太尉的目光,右相捻着胡须,幽幽开口,“本相没记错的话,姚太尉的侄女昨儿个才把李尚书家的大公子打掉了一颗牙吧……”
姚太尉一噎,黝黑的脸上竟也看出了几分红晕。
此话一出,就连一向严肃正经的楚太傅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姚太尉真是张口就来啊,京城谁人不知他侄女的恶名啊。
他把自个侄女许配给苏瑾扬,这不是害人吗?
见姚太尉被自己堵的哑口无言,右相笑眯眯接着说道:“本相的女儿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比你那整日惹事的侄女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除了裴清砚,也就苏瑾扬是良人了。
不论是从品行还是前途来讲,苏瑾扬都是他最好的选择。
“多谢各位大人的好意,但瑾扬目前还不想考虑成亲一事,只想建功立业,为陛下效力。”
苏瑾扬起身抱拳,一番话说的诚恳,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婉拒了。
几人都有些失望,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两句。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苏瑾扬唇角一勾,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促狭与算计。
倏地,他话锋一转,“裴大人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还没一个知心之人,他应该比我更着急才是,诸位大人不妨先考虑考虑他。”
苏瑾扬不着痕迹将众人的目光引到裴清砚身上去,论长相和才情,大哥才是香饽饽。
裴清砚喝着茶水的动作一顿,万万想不到这祸水引到他身上来了。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眼底染上一丝无奈,都上战场的人了,还是小孩子心性呢。
他摇摇头,也没出声反驳。
念在这小子刚回京的份上,他就先不跟他计较了。
难得见裴清砚吃瘪,端坐于高位上皇帝眉目含笑,其他人都在暗戳戳期待着两人针锋相对的场景,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两人的关系。
皇帝目光如炬,将殿中所有人的神色都收尽眼底,不怒自威的声音缓缓响起,“苏瑾扬大败蔺国,收复失地有功,今以功勋,封尔为骠骑将军,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日后,你就住回镇北侯府吧。这么多年来,朕一直都有派人修缮府邸,就等着你有朝一日平安归来。”
皇帝一想到忠心耿耿的镇北侯,就不免对苏瑾扬多了几分慈爱之心。
好在镇北侯唯一的血脉平安回来,还继承了镇北侯府的荣光,镇北侯夫妇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话落,内侍双手捧出一柄镶嵌着古朴纹饰的宝剑,缓缓行至苏瑾扬身前,恭敬递上。
“这柄宝剑是你父亲当年斩杀叛贼时所用,剑锋锐利,削铁如泥。
如今朕将这宝剑赐给你,许你斩杀奸佞的权力,希望你能秉承镇北侯遗愿,守卫王朝疆土,护王朝安宁。”
皇帝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他给了苏瑾扬如此大的权力,足以见他对苏瑾扬的重视。
闻言,苏瑾扬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宝剑时,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能清楚感受到这柄剑身上传来的肃杀之气。
“臣,遵旨。”
诸位大臣神色各异,经皇上这一手,他们对苏瑾扬的地位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只可拉拢,不可得罪啊。
离王静静端坐在皇帝下方,垂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瓷玉的酒杯,若有所思。
*
入夜,松溪院。
宋知渝正思考着送苏瑾扬什么见面礼,三年未见,也不知三哥的喜好有没有变。
他们虽然一直有书信往来,但北疆路途遥远,加上战争频发,信件难以抵达。
三年来,满打满算他们也不过寄了寥寥几封。
正想着,露白就揣着一封信件,神神秘秘的走到她身旁,“小姐,苏小将军的信。”
她也是方才才知道苏小将军竟然是自家小姐的三哥,露白的双眼亮晶晶的,很想让府中那几位公子看看,她家小姐可不缺兄长。
他们不珍惜,有的是人稀罕。
宋知渝接过信件看了几眼,没忍住笑出了声,眼眶中隐隐有些热意。
前世三哥的死讯传来时,她连见他最后一面都做不到,更别说替他报仇了。
想到这里,宋知渝就感到胸腔处一阵揪心的痛,面色隐隐泛白。
今生,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小姐,你怎么了?”露白面露担忧,感觉到宋知渝的情绪有些不对,她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我给三哥回个信,你待会帮我送到镇北侯府。”宋知渝摇摇头,朝露白笑了笑以示安抚,继而提笔回信。
她刚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的瞬间骤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自院门口传来。
两人面面相觑,眉头拧的死紧,到底是谁在大半夜吹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