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看向老爹问道。
“你怎么想到离开北凉了?袁二哥和禄球儿这些都是新人换老将,北凉任谁瞧在眼里都是动荡不安的景象,再加上北凉铁骑上次踏破边境,北莽那边董卓也没了往日的束缚,开始彻底的施展开来,若北莽南下,你就不怕他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万一咱们内部……”
徐骁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里应外合并,书上写的简单,做起来难,就像是找奸细这种事,你费劲巴力的去寻去找,往往找不到。”
“要是他能自个露出马脚来,那才痛快呢,他们想要里应外合,对咱们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至于北莽那边,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们想趁着我不在踏破北凉,那是扯淡,我北凉还有几十万大军在呢。”
“韩生宣死了,柳蒿师也死了,如今太安就剩下半截舌头元本溪和赵黄巢了,爹没做到的事情,儿子做到了,爹很高兴,这次离开北凉,除了见一些故人旧友以外,其实主要还是想走一走你当年曾走过的路。”
“中途去了晋家的府邸,也没想着要把晋家怎么着,结果晋兰亭右祭酒的老爷子,知道爹过门而不入之后竟然活生生的吓死了。”
徐凤年无奈道。
“也不知道让人家过个好年,一走一过就取了人的命,活该人家叫你人屠。”
徐骁一笑置之,突然看向正在和徐堰兵相谈甚欢的苏逸之。
“女婿,你也过来,左宗你去温三壶白酒来算了,不必温了,就拿烈酒,越烧刀子的越好。”
丈人发话了,苏逸之自然要给三份薄面,三人等来了一张小桌子,三条小马扎,便十分不讲究的坐了下来。
“我这一路都在想如果北莽真的铁了心要南下的话,我走之前能给你们留下什么。”
“我这辈子打了那么多场仗,输赢都有,输少赢多,可输的时候输的也是真惨,天底下哪有常胜将军,我也曾用这话安慰过自己,可是每次输的一败涂地的时候,差点全军覆没的时候,惨到没有人能觉得我东山再起的时候,我都曾认为这便是我人生的归途了,”
“打败仗之后,看着那些一张张被硝烟熏黑的年轻脸庞,他们见我还活着也笑,还能笑得出来,一点都不觉得跟错了人,我的心里就越发的憋得慌。”
“那时我就在心里想着,我将来要是侥幸做了大官,要是能生个儿子,就让儿子也到战场上走一圈,要是这辈子没儿子,只有女婿,我也要想尽办法让他去战场上走一圈。”
“可真有了儿子和女儿之后就不是那么想了,当年赵家要招年儿去京城做驸马,我当时不是没想过答应下来,要愧疚,要背锅也全可我一个人了,大不了到了地下之后再跟老兄弟们几个赔罪就是了。”
“可后来爹没做的选择,你替爹做了,还闯出名堂来了。”
“如今大女儿终于有了真正的归宿,我这心里也少了许多愧疚,二女儿也找到了如意郎君,两个女婿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徐骁何德何能?有的时候午夜梦回想起这些事,都认为大约是我的那口子,你的娘,你的岳母带来的福分。”
“我这辈子运气可真好,如我一般经历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我当年就做过打算,若四十岁死了便死了,太安那边不讲情面,我还要顾及,到时候不管我是怎么死的,对外都宣称我是旧疾复发瞬间暴毙。”
“如今我已六十多了,当兵的成亲晚,年近四十的时候才有了第一个闺女,然后便是第二个义女,四十之后,才有的你。”
“所以当年白衣案的时候,我坚持不撕破脸,他们都以为我是老了,我的确是老了,年轻的时候来江南还不觉得冷,就算是大冬天,也敢光着膀子在江南阴雨连绵的天儿走个来回儿,晚上烤烤火也就好了。”
“可现在不行了,这一趟下江南,我也只觉得阴冷入骨,老了,真是老了。”
徐凤年给父亲倒上一杯酒。
“我这儿也没个帽子,也没件儿大氅,喝吧,喝了就暖和了。”
杯酒饮尽,英雄迟暮。
……
徐家父子既然已经碰头,苏逸之也就没有必要在和徐凤年一道回来了,身外化身一路步行回了北凉,一路没有人阻拦,蛛网的那些费尽心思储备的高手们该死的死,残的残,已然被苏逸之的身外化身一剑消掉六成。
据说北莽女帝被气得病倒在榻上,那李密弼更像是一只耗子了,连阳光都不敢晒,据说整日躲在阴暗的屋子里,就算是出行坐的马车也都是将门窗封好,外面糊上一层厚厚的结实的铁皮才能放心。
魔头洛阳一双素手压得北莽江湖和军中险些抬不起头来。
斩仙道人苏逸之则杀穿了北莽江湖的胆气,北莽江湖至此,恐怕要一蹶不振。
北莽皇宫某一处密殿,殿内供奉的不是真武,也并非佛祖,更不是儒圣,而是供奉了一位女仙神像,这位女仙神像热苏逸之看见定然会叫出她的名字。
观海真人。
神像前跪着一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观海真人的妹妹,奥海真人。
奥海真人此刻已换了一张面皮,说是面皮不太准确,她是换了一副躯体,只是这副躯体无论是身高体态都和她原本的身体一般无二,唯有这张面皮却不如她原来的面皮美丽。
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上一次苏逸之神临北莽皇宫,杀的北莽大内御林军抱头鼠窜,逼得他们自相残杀,一个个的难以有什么翻云覆雨的本事。
慕容宝鼎做主将那天在场的所有御林军全一刀杀了个干将,对外只说他们被苏逸之的杀意逼的头脑不清,在军神拓跋菩萨的威压之下,他们恢复了一丝清明,无一例外都选择了自裁。
这事儿就是做个样子,给北莽皇宫找回一丝颜面而已,真正的原因自然不是如此,但也没谁会去追究这背后的原因,除了那些做事不嫌热闹的,只唯恐天下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