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晚是个聪敏且心机较深的人,他听懂了公主的停顿,也听懂了公主那句没有说完的所以之后的内容。
但他不能就这么直白的接上公主的话茬,这就是他的心机所在。
“经营这么大一份事业,突然收手的话搁谁都会有心结,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再有心结,也都是我大魏的天下,我们作为大魏的臣民,更不能计较换谁来经营这片土地。而且我相信,不管是谁来经营这片土地,都是满心为大魏事业着想。”夏侯晚兜兜转转,表现出一副公忠体国的模样。
公主笑了笑,站起身走下厅堂来,“你觉得董舒怎么样?”公主突然问了一句。
夏侯晚皱了皱眉,怪不得董舒笑得像花开了一样,原来是公主给他铺垫了这么大一份事业!他甚至想起董舒说的那句话,陈司空托公主给他带了些交待……陈司空何许人也,一个天天跟在皇上身边出谋划策的人!夏侯晚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为长安厚土感到可惜,因为这厚土落在一个不懂权谋政治只会经营讨便宜的软弱文官手中。
这里可不仅仅只是大魏的一个州府,这里算是大魏的第一道门户,北拒蜀汉入关,南能抵抗东吴不轨,更不要说这片厚土上繁荣的经济,拉扯着山川一带的各种少数民族部落和国家。
夏侯晚陷入自己的沉思中,长久的没有回话,直到公主轻咳了一声,他才慌乱的收回思绪。
“董大人也……挺好的……”夏侯晚实在不愿意夸赞一个软弱无谋的文官。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比如配置什么样的武将和谋客,但他及时的止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自己面对的可是公主,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没有谁能对她指手画脚的公主。
他觉得不用着急,公主这样的角色对他来说连一次磨炼都算不上,就让公主把自己的算盘全部打完,他只用轻轻一句话就能颠覆所有!恢复了冷静之后,他对自己刚刚的浮躁感到后耻,因为一个烂透了的董舒和位居重臣的陈群,他那颗傲慢的心就被搅乱了!他意识到有些莫名的变化,也正在自己身上发生。
“董舒这个人,他的老师陈司空曾对我说过,能做副手却不堪极用!”公主看着失神的夏侯晚,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试探已经达到了,夏侯晚还是非常在乎长安这份产业的!
夏侯晚和夏侯楙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心志不同,夏侯晚是不到最后一刻就一直谋划抗争不停,而夏侯楙明显更理智成熟,当确定了皇上想把他调回去的信息之后,他就会转变思想和行为向中央班组为自己打点铺路。
听到公主这样说,夏侯晚更加对自己刚刚的浮躁感到自责,竟然因为一句话就乱了心神,这实在没有权谋的风范。
“董大员在外历经多年,治一城一地或许也不在话下。”夏侯晚敷衍了一句,静待公主继续表演。
“这也就是陈司空的心机,他虽说董舒生性怯弱,却又托我亲自考察,他有这个心思,即便董舒不能位长安之极,也需得有个合适去处!你觉得呢?”公主复问。
“如公主和陈司空所思所虑,董大员治理州府经济是不二之选,朝廷只需要再选派一名封疆大吏稳住长安边防即可。”夏侯晚继续敷衍。
“那你觉得司马懿如何?”公主再次把猎人般的目光投向夏侯晚。
听到司马懿,夏侯晚心里又是一紧!公主实在过于了解自己了,她这样一放一收,折磨夏侯晚的心智,也算是粗滥的帝王权术。夏侯晚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参与到为长安选官的操作中来,因为内宫不能干政是自古以来的帝王默契,唯一的解释就是当今皇上想要以仁厚的态度解掉身为封疆大吏的姑父的权力,为了使这件事看起来更像是家事,所以就给公主许诺了一部分权力。
“以司马都督之才能,总督关中边防堪称大材小用!”夏侯晚这一句不算是敷衍,因为他处心积虑想除掉司马昭,也就是因为司马懿的实力太可怕了。
“司马懿之能确实够担任封疆大吏,朝廷上有一部分官员也上书让司马懿封州府,但中书省把这些荐篆都给压下来了,今天我们关起门来说话,如果司马懿真的坐大,会不会有后患呢!”
“公主所虑甚是,所以大司马能来长安坐镇,我们都觉得心里有了依靠。”夏侯晚听到公主这样说,心里宽慰的大半,他甚至认为公主都比大哥夏侯楙要清醒,因为大哥为了回到长安后有所依靠,竟然愿意向司马懿家族勾兑!他没有从上升的角度看到,当今皇帝对他这样的宗亲做出如此行为,非常厌恶痛恨,恨其不能奋发图强堪当重用。
“大司马本来的职责是坐镇洛阳指挥四方,但现在也要带兵来守边防,所以你大哥就要回去洛阳协政!如果能有曹魏宗亲扼守关中,又何须如此劳烦大司马!你能明白皇上的苦心吗?”公主这一问,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毫无躲闪的夏侯晚。
不是朝廷非要这么折腾,而是你们实在不争气不能镇守长安为国戍边啊!这些公主没有说出口的明话,像一条蟒蛇一般游走在夏侯晚深重(chong)的心机中。
“公主嫂夫人在上,夏侯晚在长安历练多年,只要朝廷需要,臣弟随时愿意赴汤蹈火竭尽所能!”夏侯晚跪在地上,拜倒在公主的几番引导之下。自从知道大哥要调回去以后,他拜曹也,拜大司马,杀司马昭,都是为了自己能留在长安位极封疆,却没想到如今又来一位皇上的亲使,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公主看到夏侯晚愿意臣服,心里也就有了底气,他清楚夏侯晚的做人标准,只要自己拿夏侯家的前途去引导他,即便是与夏侯楙分割,他也能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