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傍晚夕阳绚烂的时候,雨水停了,空气中缠绕着一股并不十分清新的味道,像是久无人烟的房间里弥漫的轻腐气息。詹水兴还坐在园林等公主,经过复杂的思考,他也不想跟公主谈太多的内容了,只想请求公主把他的两位兄弟一块大赦了。
因为没有吃午饭,就在他吃茶吃的有些醉眼迷离之际,两名小校领着一名小厮走进了他的视线。
这小厮不是别人,正是詹水兴的近侍。“老爷,老爷。”小厮上前呼唤了两声。
詹水兴摇了摇脑袋,“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让你在门外等着吗?”
“出事了老爷,几位堂主都在家里等您呢……天水东村一带的几个堂子被官兵给冲散了。”小厮压低声音,凑到詹水兴的耳边说到。
“天水东村一带,是哪里的官兵去冲的?”詹水兴提振了精神。
“据跑回来的兄弟说,应该是天水府的人,他们打着姓张的旗子,应该是张准张太守吧。”小厮回答到。
“张准,张准与我们平素秋毫不犯,怎么突然想起来抓我们的人,东村堂主现在何处?”
“薛堂主不愿独自逃离,就跟大家一起被抓起来了。”小厮回答。
詹水兴有些坐不住了,如果说长安府的事情他求一求公主还能解决,那天水郡的事情就更棘手了,因为年初天子来长安一趟,水神教就把势力全部迁往天水和长安交界的地方,而且主要以天水区域内为主,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们尝试着又把势力往天水西方向延伸,如果张准决心要打掉这个民间组织的话,单凭薛质一个人知道的信息,就足以摧毁水神教七成势力。
想到这詹水兴猛地站起身,决定把长安府的事情放一放,他随着小厮走出小皇家园林,朝自己的水神宫赶去。
走到长安府衙后街的时候,隐隐地听到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声,这声音竟让他莫名地熟悉。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关在长安府地牢中的詹恩贵,也就是詹水兴的亲弟弟。
当军司马张远想尽办法都不能让詹恩贵认罪伏法以后,他已经有些丧失理智了,竟然对詹恩贵施以宫刑。詹恩贵虽贪财不好色,但那个东西作为男人的象征,丢了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于是刀子割到一半的时候,巨大的疼痛感让他豁然想明白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天色已然很暗淡了。一阵凉风吹过城楼,带着夹生的丝丝凉意,这凉意就来自半下午的那一场秋雨。
一名小吏双手托着一份供状,穿过长安府的四进院,又穿过长安大街进了州府的六进院。那一双脚步伐一致踏过泥土路,踏过青石板,踏过碎石道,上下几次台阶最终停止在州牧大人夏侯楙的书房前。
中午喝了些酒,夏侯大人把自己灌醉了,现在酒醒了躺在床上睁着大眼,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几下轻轻的叩门声,要回了他的思绪。
“进来吧。”夏侯楙抬了抬手,知道如果不是紧急事情,管家会替他拦住一切到访。
一名头戴四方安平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大人,长安府太守着人来有要事汇报,您喝些绿豆汤再理会吧。”
“不必了,扶我起来。”夏侯楙掀开被子。
一番准备之后,一盏西湖龙井在开水的冲泡下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夏侯楙强忍着胃里的翻滚,端坐在桌子旁闭目养神。
长安府的小吏在夏侯管家的带领下来到夏侯楙的面前。“小的叩拜州牧大人,军司马张远协助我们太守对焦三儿一案的嫌疑人詹恩贵进行审讯,詹恩贵写下一份供状,因牵扯到朝廷官员,特让小人把供状呈与州牧大人看。”
夏侯楙睁开眼,示意管家把供状拿上来。“夏侯晚呢,本州牧不是让他总督焦三儿一案吗?”
“回州牧大人的话,下午的上半晌,夏侯别驾也在地牢中审讯,后半晌他回去处理别的事情了,军司马张远亲自给他也送去一份供状。”小吏低着头说话,浑身有些颤抖,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走了太多的路一时间肌肉自颤。
夏侯楙喝了一口茶,压住喉咙间的酒气,缓缓展开了眼前的供述,那供述上写着,詹恩贵受长安东别驾府司马虚怀的托付,拍下了春熙坊头牌的千金一夜,但对于焦三儿的死,詹恩贵依然矢口否认。
“司马虚怀。”夏侯楙念叨了一句。
“司马虚怀是司马懿的大儿子,也就是司马昭的哥哥,据说司马懿不愿意让这个大儿子入仕,所以他一直在家里管家经营,后来随司马昭来到长安,目前仍然是做管家一职。”旁边的夏侯管家上前半步说明了司马虚怀的情况。
“司马家还有如此安分的人么!既然他不在仕途,就传过来一块问问不就完了,这等小事还拿来与我看什么?”夏侯楙一脸不屑地把供述丢在桌子上。
夏侯管家想再说点什么,却把眼神落在那小吏身上,小吏当时就明白了大人们要说悄悄话,于是主动起身就往外退。
“赏十银。”夏侯楙对下边的人从来大方,因为前边我们说过,他善于经营,自从到了长安以后,满城有一半的产业都有他的投资,所以他对钱财基本没有概念,真的就是个数字而已。
待小吏退出去之后,夏侯管家为夏侯楙新添可茶水。“老爷,前些日子刚抓了司马昭,又派人去宛城联络,现在又要拿司马虚怀,恐怕会引起司马懿的不舒服啊!”
“哎,你说的也有道理,多少有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意思,但这杀人案也得办下去呀,别说现在城里人心惶惶,我也想知道这个焦三儿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真的跟蜀谍有关系!”夏侯楙说到。
“老爷,不如让夏侯别驾亲自去司马府问一问,一来他督办案子名正言顺也通晓案情最合适不过,二来既然我们想跟司马家修好,这也算是个机会,我听说司马虚怀是个聪明本分的人,只要处理得当,他写一封信说我们的好比我们写十封都有用呢。”这管家到底是管家,做的就是细心规矩踏实稳重的事情。
夏侯楙听了也觉得满意,于是让人去找夏侯晚。
就在此时,詹水兴的人马刚出了长安城楼,奔溱水而去。而与他一起出城的,还有参政局董舒手下的一名曹掾,这名曹掾出了长安城也往溱水方向走去,但他最后的目的地是在哪,让人不得而知。可能跟在他身后的贾充,会在几天后告诉我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