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夏侯晚轮番各种审讯的时候,明尸仵作范兵着急忙慌地跑到大堂,悄悄对夏侯晚私语一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铺展在桌面上。
那绢布上所画正是两条平行的波浪水纹。这水纹是水神教的标志,夏侯晚上一次见到,就是司马昭巧用郭敖身上的锦囊在城楼挂镶旗试图吸引接头人出现,但接头人没有出现,城里却响了一炮烟火,那装烟火的木匣子上也印着两道平行的波浪水纹。
案子办到这里,线索集结在溱水码头的水神教,夏侯晚牙疼似的撇了撇嘴角,示意逢乐官先停了公堂小憩片刻。
下了公堂夏侯晚也顾不得休息,带着逢乐官和范兵就往停尸房赶去,一路上饭香味浓香四溢,因为唤来了太多证人,中午就得做大锅饭了,厨丈带着几名帮厨在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锅,忙的不亦乐乎。
到了西厢房所在的地下室,香汤、白蜡、水银和尸体腐败的冰冷味道就跟那饭菜的热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让人作呕的歹毒气味。
一个行人拿着几块浸了离水的棉布分发给众人,众人捂住口鼻这才进了地下室。为了方便夏侯晚查看,两名行人已经在仵作范兵的指导下,把焦三儿那泡发的尸体抬到最外边的香汤池,香汤池整体呈浑浊的黄褐色,但把尸体翻起来之后,那尸体反而更加光滑白皙,一点也没有沾染香汤的颜色。据说这香汤是扁鹊的后人研发出来的。
当时能用来保存尸体的只有三个办法,一是香汤淋泡,二是白蜡封尸,三是低温冰冻,还有一种是水银封尸,但水银已经被皇室掌控,普通衙门和政府显然用不起,而低温冰冻也是靠北的地区应用广泛。所以长安府衙的停尸房,多半是用腊封和香汤的办法。焦三儿是水泡失命,适合他的归宿自然也就是香汤淋泡。
一个行人穿上隔水衣跳进香汤中,抱起被摘除了五脏六腑的焦三儿,那尸体竟然软乎乎的富有弹性,只是之前被泡发的样子还没恢复,看起来像个肿胀的恐怖娃娃。
范兵也穿上隔水衣跳进香汤中,指着焦三儿下巴与脖颈儿连接的地方让众人看,夏侯晚和逢乐官就凑上前观察,果然在那松软堆叠的皮肤上发现了两条精致的水纹。
就在两人看得仔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吓得众人一阵激灵,夏侯晚差点没跌倒在香汤池中,好在一旁的逢乐官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众人回头望去,仵作范民嘟嘟囔囔地走了进来,他抱怨做饭的厨丈就不能把锅支得离停尸房远一点,因为饭菜的气味飘进来以后会影响尸体防腐的效果。
他说着走着看到夏侯晚一行人慌张的表情,知道是自己吓到众人了,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人不知道别驾在此,叩拜别驾大人。”
夏侯晚看了一眼范兵,冲范民摆摆手示意宽恕了他。
范氏一门世代仵作,到了范民范兵这一代,范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他俩当平头百姓或者是当兵都行,千万要改一改门风,别再做这个耗阴的行业了。但怎奈兄弟俩不仅对老爷子的愿望犯冲,两人的名字也互相犯冲,争先恐后的学习了仵作的手艺,并且在分不出胜负之后,一个专注于内尸检验,一个专注于明尸检验,依然争斗不休。这次焦三儿死亡,范民抢先一步检验出是死于毒药川乌,立功一件。弟弟范兵自然不服,连续在停尸房待了八个小时,找到了这一处水纹,眼看着也要立功。
而且弟弟范兵的功劳明显对破案有直接推动作用,而哥哥范民一大早出去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川乌的来源。
“范兵,能看出来这两道水纹是死者很早就纹上去的,还是死了以后凶手纹上去的?”逢乐官问了一句,打破现场的尴尬。
“回乐官的话,纹身多是用墨洇,墨洇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大部分能保证不散墨不掉墨,纹出来的图案均匀如一;但这两条水纹均有扩散,脱墨不匀,而且有红肿的出血点,所以这是新纹上去的,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推测,应该是死了以后有人纹上去的。”范兵回答到。
“没有把握的话你也能乱说吗?这水纹是新纹的不错,但未必就一定是凶手纹的。”一旁的范民说了一句。
范民此言一出,当时气氛就又尴尬冷落下来。大家一时间没话说,都把目光看向夏侯晚。
“哈哈哈,有你们兄弟俩,何愁案子不破!逢乐官,各赏白银十两,这两名行人各赏五两!”夏侯晚虽被惊吓了一回,但也吓出了一些灵感,他觉得可以用这两道水纹一次性解决前段时间的麻烦,所以缓过劲来心情舒畅。
当下领着逢乐官出了停尸房,绕过那些动作粗鄙吃饭犹如鬼哭狼嚎一般的市井小民,直走上一处亭台,胃中还有些波涛翻滚。
好在这时候骄阳晴朗,凉风清和,带着水中的草植香味吹散了那沾在衣裳上的腐败气息。
“水神教以为搭上了司马懿,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了,你看东方澉在牢里那个神态,像是到我们夏侯家耀武扬威来了,这一次线索又指向他们,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夏侯晚说到。
“主人,您的意思是顺着线索查詹水兴吗?”逢乐官问到。
“只是查詹水兴吗?这牢里关着的可不止东方澉一人,还有个复姓司马呢!”夏侯晚说到。
“您是想……再利用水神教一次?让水神教解决掉司马昭,但是大都督不是不想让我们再动司马昭了吗?”逢乐官说出了猜想。
“大哥那个人,满心里都是他在长安的生意,他已经是驸马了,做什么官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但我们不一样,一旦他离开长安我们就成了雨打浮萍!所以我们得自己想办法顶上缺口,我们顶不上,司马家有的是人愿意顶上。”夏侯晚意味深长地看向远方,似乎看到了不久的将来,有些变化将发生在这片边关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