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尔星。
地底监狱,暗无天日。
冰冷的湖水漫过腰际,长发宛如海中水荇般铺陈在水面,早就失去往昔的光泽变得黯淡失色,借着头顶天窗漏下的惨白月色可以瞧见隐约的粉色。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紧闭的沉重大门缓缓打开,紧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冰蓝色长发随意扎着,垂在一侧。
当看见水中狼狈不堪的女子时,荀胥眼底的温度倏忽降下。
他面无表情地问,“谁干的?”
身后是匆匆赶来的格林副官,正气喘呼呼道:“是,是元老院的达萨克长老,他强行闯了进来,说要以联邦名义审问罪犯,属下一时没防住,还请大人恕罪。”
荀胥没再作声,他迈开步子淌进浑浊的水里,将那道半吊着的身影揽入怀中,暗粉色的长发倾泻而下,划过他的手背,和这里的水一样冰冷刺骨。
当路过低头不敢作声的副官时,只听语气淡淡传来。
“自己去领罚。”
“是。”
格林始终低着头,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直起身,看着牢笼里被斩断的锁链,深深叹了口气。
布置简雅的卧室,温暖如春。
荀胥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娇小身影,粉色的长发遮住半边脸颊,露出苍白的侧脸和毫无血丝泛着幽紫色的唇瓣。
他伸手,正准备将她遮住半边脸的长发拢到耳后时,那双禁闭的眼骤然睁开了眼睛。
屋内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大人,发生什么了?”
屋外听到动静的副官急匆匆询问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松手。”
妮可紧盯着他,死死不松手。
荀胥眉眼微敛,攥紧她的手腕,轻轻松松就将她手心割伤自己的东西取下。
他看了眼床上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女子,再瞥了眼地上破碎的汤碗,眸子微澜,淡淡应了句。
“没事,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东西。”
“是否需要让人进来清洗?”
“不必了,”他语气微顿,又补了句,“派人送几支草莓味营养液,还有医药箱。”
“是。”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
荀胥微掀了眼皮,重新看向坐在床上的人,目光在她流血的左手顿了几秒,淡淡移开目光。
“你受伤了。”
他神情淡淡的,丝毫毫不在意自己刚才还差点被面前的人刺杀。
妮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也没有在意自己刚才出于防御割伤的手腕,她抿着苍白的唇,紧紧地盯着他问:
“这里是哪里?”
正巧,格林已经拿了他吩咐的东西回来,他一面接过医药箱,一面将门重新关上,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她的问题。
“这里是我的府邸。”
进了敌人的大本营,这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脸又白了几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似乎对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很不高兴,还是你更想在监狱里再受几天折磨?”
荀胥瞥了她一眼,将医药箱放在一旁,“伸手。”
妮可没吭声,但也没动,谁料对方一直上手,将她压倒在床上,抽过她拼命想要藏在身后的那只流血的手,一把沾了消毒剂就往她割破的地方抹。
妮可倒吸了口冷气,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人按得更紧了点,丝毫无法动弹。
“不想死,就别乱动。”
男人语气冷淡,但语气却软了下来,动静不算轻柔,但也没有刚才那么粗暴。
见挣扎无力,妮可只好乖乖冷静下来,保存精力思考现在的状况。刚才挣扎时她就发现了自己现在一点异能都没有,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平时学的格斗术根本用不上。
面前这人的实力算是如今的州长之首,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想逃出去,几乎微乎其微。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妮可可没忘记自己陷入昏迷前还浸泡在冷水里,那地方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联邦的监狱才对。
“作为罪大恶极的罪犯,将人放在自己身边监视才最安全。”
荀胥仍是那副一丝不苟的表情,手上的动作没有轻慢半分,很快就包扎好了她那只受伤的手。
“……”
妮可立马抽回手,偏开脑袋不去看他。
荀胥盯着她被长发半遮住的侧脸,没有说话,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环胸半靠在床边,质问道:
“那么现在该我问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阿米尔联邦?以及……”
“几年前奥兰帝国恐怖分子袭击阿米尔星的那件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妮可紧抿着唇,没有开口,下一秒下巴被人扳过去,而自己对上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
“回答我。”
那双天青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眼底闪过探究,不解与愤怒的情绪,唯独看不到往昔的影子。
“如果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那就是了吧,我承认。”妮可敛眸。
面前好久没再传来其他声音,只是清浅的呼吸声喷洒在额头。
“你知道自己……”
她没有等到他的下文,因为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大人,安雅大人到访。”
下颌处的大力骤然消失,坐在床边的身影缓缓起身,妮可像是卸去了浑身所有力气跌落在床。
“看好她。”
路过格林时,荀胥只扔下这么一句。
荀胥正准备下楼,便听客厅里传来一阵调笑声,他脸一黑,下一秒果然看见红裙女子正坐在沙发上一边悠闲地抿茶,一边和一旁的侍者调情,耀金色的眼眸潋滟生辉。
纯情的侍者满脸通红,脸上满是郝然与局促不安。
“我怎么不知道阿米尔的春天到了,”荀胥冷冷瞥了对面沙发上的人一眼,“要发情别在我府邸。”
侍者如梦初醒,苍白着脸匆匆告退,红裙女子无趣地摆摆手,“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跟个老古董一样。”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流连情场消磨时间吗,我很忙,有事说事,没事送客。”荀胥转动左眼的云钩,淡淡瞥了她一眼。
安雅轻笑,半抱胸往后一靠,“我今早刚起床就听说,某人把联邦监狱的一名女罪犯带到了自己府上。该不会是为了和对方好好相处所以才没时间吧?”
“果然啊,英雄都是难过美人关的,我们冷酷无情的荀胥州长也是一样呢。”
荀胥搁下茶盏,定定看着她,“她不是罪犯,还有你想说什么?”
安雅脸上笑意微敛,不笑时那张昳丽明媚的脸显出几分面无表情的森然冷漠,“我并不想说什么,只是还请你分清楚国家与私人感情,我不希望到时候还得帮你收拾烂摊子,光研究所和外交部的事情已经快把我整疯了,更别说还得择选军事州长候选人。”
“我自己心里有数。”荀胥道。
安雅哼笑,“你最好自己心里有数,公私分明。”
“这些都是新候选人,几日后要交由执政官大人审核,再过几日就要公布,有时间看看,密码我发你光脑了。”
安雅将一份加密文件递给他,转而起身伸了个懒腰,“你这地方真是无趣得很,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要不是为了工作,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想来。”
“走了。”
她神色靡靡地打了个哈哈,转身准备朝外走,直到身后重新传来其他声音。
“你确定要一直这么过下去吗?闵星他……如果知道现在的你,也不会觉得高兴的。”
红发身影脚步缓缓顿在门口,半晌,才一声不吭地打开门走出去。
烈风席卷而来,将桌上的纸张吹得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