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会去书房看书渐渐成了苏莱的习惯。
如果说这个巨大而陌生星际时代会像历史长河一般滚滚向前流淌,那么在书房的时间则是停滞甚至是可以回溯的,她可以短暂地活在那个温暖而熟悉的世界。
有时候她会碰见正好在处理公务或者躺在乌木色沙发上休息的蒲易,有时候只有她一人,不过等看完书时又会发现银发的男子正坐在自己对面看书。
银色的长发安静地垂落胸前,修长的手指,被暖阳镀上一层釉质的脸庞。
在书房停留的时光安静而又温馨,从窗口漏进来的清风吹动放置在桌上的书册,簌簌作响,像是置身于巨大的原始森林,空旷静谧。
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像是一颗孤独地在宇宙漂泊了亿万年的星球突然某一天遇见了另一颗与自己不过隔着几光年的孤独星球,隔着亘古漂泊流浪的时光,他们遇见彼此,产生了共鸣。
她开始期待每一次去书房的时光。
因着苏莱来过几次,加上性子温和,白塔的侍女也有不少与她熟络起来,偶尔会在端着下午茶进来时和她聊聊天。
“执政官大人对公爵小姐真的很上心呢。”
一直低着头站在身旁的侍女似是有感而发地感慨道。
苏莱只是笑了下,没有放在心上。
对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平和,才继续小声说道:“听说最近各大政要官员准备为执政官大人的婚事做准备了,若是公爵小姐也对执政官大人有意的话,不妨试试看?以您尊贵的身份,与执政官大人一定是最为般配的。”
苏莱停下翻页的动作,微不可察地轻蹙了眉头,对方似乎在暗示或者说引诱她在做什么事。
她眼帘微垂,淡淡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看会书。”
“是。”
对方神色间欲言又止,却还是安静退出。
然而自那天之后,苏莱没再见到那名侍女了,当随口提起时,蒲易也不过语气清淡地回了句。
“不过是元老院那群人派出的探子罢了,以后这些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元老院?
是为了蒲易的婚事吗?
苏莱没接着往下问。
研究所的工作有序展开,自从那20名感染者相继变异离世后,安崎的工作便被换成负责研制抑制基因崩溃的药物。
苏莱盯着玻璃培养皿中泛着银蓝色光泽的液体,轻轻晃了晃瓶身,液体在瓶壁划出蓝色的痕迹,很像大海的颜色。
“这是联邦如今最先进的基因崩溃剂,一次喝100ml,可以将一年内发生基因崩溃的概率降到极低。”
安崎在一旁解释。
“感觉很神奇,安崎你有喝过吗?”
“当然。”
“味道好喝吗?”
安崎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好不好喝倒是从来没注意过,不过要适应基因崩溃抑制剂可是联邦青少年教学的重要内容呢。”
苏莱不解:“居然这么重要?”
他点头:“因为在联邦人进入成年期,也就是九十岁之后,会发生基因崩溃的概率会比未成年翻上一番呢,如果身体一直无法适应这种抑制剂,也便意味着失去了活着的价值。”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微微沉默,而苏莱和妮可则是完全愣住。
“为什么会这么残忍,连人活下去的权利也要被剥夺吗......”妮可喃喃道。
“残忍,”安崎轻笑,仿佛在笑她们的天真,“无法服用基因崩溃抑制剂就意味着他们会随时随地在人群中发生异变,变成没有人性只有兽性的野兽,或许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残忍。”
“而且……很久之前就存在这么一个例子,无法服用基因崩溃的人在人群中异变,最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说这话时,安崎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有些伤感。
苏莱和妮可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那那些人的下场是......”
“就地格杀。”
“如果无法服用这种药剂,那些人的结果也是这样吗?”
“他们可以选择留在实验室成为实验对象,亦或者使用死神之镰。”
“死神……之镰,那是什么?”
“联邦最高级别的武器,只要打中人体,不管是哪个部位,都会使人体内的分子结构慢慢瓦解,肉体逐渐消逝,最后永远消失。”
“可……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不会很疼吗?”
“如果有一天选择要结束自己生命,也该是由自己来选择一种更温和的方式吧?”
苏莱不解。
安崎看了她一眼,红色头发半遮的眉眼下浅金色的眼眸深邃忧郁,“但至少……肉体不会。”
......
幽暗的实验室,只有巨大的光脑显示器还亮着灯。实验室里的人员走动,在光滑的地板上投射出巨大的黑影,影子被昏暗拉长,一路延伸至墙角。
“数据如何?”
“生命特征显示一切正常。”
“开启强光试验。”
“强光试验开启。”
“……”
冰冷的仪器上发出叮地一声响,几十条光纤电线连接着从所有人面前巨大的亮着白光的培养皿。
只见培养皿的下方赫然是一团模糊不清的血肉,像是人体的心脏,红色的表皮随着极富有规律的呼吸声轻微地隆起,血块下方背光的角落突然伸出一条肉芽,妖娆地扭着娇小的身躯,一点点伸长,在培养皿后有人员走动时又迅速缩了回去。
“组长,那,那团血块好像动了一下。”
胆小的实验员小声道。
“呿,你胆子也太小了吧,肯定是看错了。”
然而,当他再看过去时,却发现血块始终静止不动,再看了几眼还是一样。
研究员挠挠头,心想自己刚才应该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