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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要敬酒。

二伯还没说什么。

桌子另一头一小辈先甩了脸子,把筷子哐当敲在了桌面上。

“他一个外国人,连话都不会说,懂什么酒桌上的规矩,还让长辈轮着敬他?多大的脸面!”

何落听得懂一半,另一半听不清,但多多少少也能从说话人的语气上分辨出来。

他歪头看了一眼池安。

池安冲他笑笑,夹了个鸡腿到他碗里让他专心吃饭,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说的是,他一个外国人,连酒桌上的规矩都不懂,能懂什么避讳不避讳的,带去看看我爸妈,从进门开始让你们好一通说教。”池安把筷子一放下,本来就不太和善的脸彻底冷了下去。

“你们想训我的时候拿他是外国人来说事,不想做事的时候也拿他是外国人来说事,知道的自然明白你们是借此来驳我的脸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让你们做长辈的帮忙办点事,给了宅基地和房子还不行,还要再多给点钞票多磕两个头。”

“这还没让你们干什么,没让你们出钱出力,无非是让你们陪我这朋友喝个酒,二伯刚才不也才说过,关系要好好维护。”

一桌子,除了何落在埋头啃鸡腿,均是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以前池安也多是冷脸,不过谁说什么,他只是听着,不会驳回去。

毕竟他爸妈不是寿终正寝,有说法是,这种情况属于横死,坟最好是设在老家,死者才能找到回家路,才能受香火供奉。

都是无来由的说法,无根无据的,可落叶归根也是个传统。

池安和池乐再有本事,也不能图个省事,就把亲妈亲妈从地里刨出来,从待了一辈子的老家迁出去。

于是在座的有一个没一个,都知道,但凡坟还在,池安和池安一年到晚总归是要回来个两三次。次次回来哪怕没什么好脸,从牙缝里挤出来些烟酒礼盒,也都是好货,值不少钱。

可这么多年,今儿还是难得见池安说这么多话,发这么大火气。

在座的不乏有想求池安办事的,机会难得,不想这刚一开餐就吵起来,举起酒杯试图打圆场。

不过那杯子刚举起来,话还没说出口。

二伯就开嗓了,抽了大半辈子烟的嗓子说起话来带着一股子臭气,又喝了酒,浓痰卡的说几个字就咳两声,“咳……说你两句还摆起谱来了!”

“一家人吃个饭,长辈还说不得你了,又扯那陈谷子烂麻子的旧事……咳咳……还说到朋友耳朵里,不嫌丢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

连门口站着,要上菜的伯母也没敢进来。

池安深吸了一口气。

他以前一直觉得,无所谓,没必要计较,反正早就知道这是群什么东西。

可今儿坐在这里,发现连同辈的堂哥堂弟都不知感恩,跟着长辈有样学样,全是吸血的废物,心态忽然就变了。

他和池乐,都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他已经有了何落。小家有了,这本来就全是乌糟事的所谓的大家,直接抛了才是好的。

“你可算不得什么长辈。”池安抬手,把碗往前推了些,“陈谷子烂麻子的旧事,既然大伙都不想再攀扯,那就单拿今天的事说。”

“我姐来的路上跟我说了,伯母看我换了新车,想让旧车便宜折价卖给堂哥。”

“叔家要去市里做生意,要个铺面,还要能办烟酒证的大铺面。”

“这家堂妹结婚添嫁妆要我帮,那家堂弟结婚在市里买房要我帮,旧事你们装聋作哑不提,新事倒是都好意思说。”

“我面子浅,受不得你们的酒,今儿难得带个朋友过来,也跟着看你们的脸色。”

“那这话今天索性说说清楚,这年代也没什么族长族老,断亲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你们这么瞧不上我,那就断了,以后不必往来了。”

门口端着菜的伯母面色一变,急匆匆的往厨房跑,约莫是要去找池乐。

一桌子小辈长辈面色都不好看。

其实但凡是其他小辈,这些话,说出口一句,二伯的巴掌就抡圆扇过去了。

可没人敢动池安。

这会子话赶话说这个地步,也没人敢应他那句“断亲”。

桌子底下不知道谁踢了一脚,那方才出口讽刺的小辈忙不迭站起身,冲池安举起酒杯,“小池哥,我也是酒喝多了,说胡话,不至于,真不至于。”

“谁也不知道你这朋友面子这么大,闹成这样不耽误你生意吧?这样……”

他话没说完。

另一个堂弟就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个老外能有多大面子,你想闹就闹呗,谁不知道你出息,呸!”

他声音小,耐不住池安如今听力绝好。

“他面子在这桌上确实算不上大。”池安眼神在桌上扫了一圈,落在那嘀咕的堂弟身上,“不过是能去给我爸妈上坟,能做我主的。”

“你一上大学,你.妈就连月跟我说交不起你的学费,让我给你买电脑买手机出生活费,口口声声拿我爸妈刚死的时候借我的两千块钱说事,这事儿你知道吗?”

年轻人都好面子。

话说到这份儿上。

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池安坐着没动,他身侧何落搁下筷子,也跟着靠在了椅背上,随时要动手反击的模样。

“池安!”池乐从厨房赶了过来,她身上的大衣约莫又是被哪个堂姐或堂妹给穿走了,这会儿只穿了一件羊绒衫,站在呼啸的寒风里,“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没吵。”池安站起身,冲池乐笑笑,“姐,我替你做主,跟他们断了亲。”

池乐表情空白了几瞬。

何落站起身,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一直没说话的小叔仰头干了大半杯白的,龇着牙走上前,拍了拍池安的肩膀,躲着二伯小声说,“小池,真不至于,你二伯就是爱说教的臭脾气,这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为了在朋友面前争面子闹成这样,白让外人看笑话不是……”

池安拍开他的手,“外人?何落能给我爸妈上坟,能做我家的主,跟他比,你更像是个外人,你还记得我爸,你亲哥,埋在哪块儿地吗?”

连着两次强调“能做我家的主”,屋里人听的满头雾水,但后知后觉的也琢磨出滋味来了。

村里不兴说那些新鲜的词汇,一家里做主的,一般就是家里顶天的男人。

池安其实说的够明显了。

在场的红脸的白脸的,瞧着池安和何落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味儿。

二伯没怎么懂,堂弟凑上去在他耳边解释了两句。

池安听见,那堂弟最后嘀咕的一句是,“二伯,不是朋友,是对象,池安闹脾气,是因为你让他在他男人面前没脸了。”

二伯胸腔剧烈的起伏,一抬手,砸了酒杯。

玻璃破碎开来,他约莫是又气又恼,手指哆嗦着指着池安的鼻子,“丢人!我今天就替你爸妈好好教训教训!”

他巴掌扬起来,何落立刻侧身去护池安。

“够了!”池乐扬声吼了一嗓子。

她把池安和何落都扯到身后。

“这些年你们要什么,池安都给了。”

“一句好也讨不着,还要受你们教训。”

“现在池安也大了,他说断亲,那就断了!”

说完,扯着池安就往外走。

何落听了个大概,回去把凳子上池安的包拿上,又去厨房门口,把一个看热闹的姑娘,手里抱着的池乐的外套给抢了回来。

上了车。

池乐看见何落递过来的外套,脸埋进腿上开始哭,呜呜咽咽的。

“姐……”池安心里烦躁的不行,哪怕他现在已经奔三了,哪怕他现在可以保证自己离了所谓的亲戚依旧能过的很好,他在姐姐面前还是没底气,“我也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不是不跟你商量。”

池乐抽了抽鼻子,妆哭花了,接过何落递的纸巾哼鼻涕,“不怪你,我知道他们说话难听,我知道他们要这要那还欺负你,我都知道,我也心疼你。”

“断了也好,早该断了,我以前是想,我也帮不上你什么,要是你出了岔子,公司出事了,亲戚里好歹也有些讲理的,万一给你多条路呢。”

“没事,断了好,有小何呢,你这就算成家了,有了小家就安稳了,以后他看着你,你也不跳伞了,我也不用担心你寻死了,现在也好好吃饭了,好,断了好。”

她一边说断了好。

一边呜呜的哭。

伯母拎着两个鸭子神情焦急的追过来。

池安烦躁的啧了一声,启动车子快速离开。

车子驶上高速的时候,池乐哭累了,抽着鼻子翻出化妆包补妆,还一抽一抽的冲池安交代,“开稳一点啊,我睫毛膏都哭掉了,丑死了。“

没一会儿,又翁神瓮气的嘟囔。

“早知道我也骂两句了。”

“亏了亏了。”

“还想要你的车!还想四万买!那车光保养都花了不止四万!”

“结婚还让你给添嫁妆,哪儿来的脸啊,彩礼要十二万连两万的嫁妆都要借,卖女儿就算了还要借酒席赚钱。”

“还有你小何,你听不懂你不会打啊,不敢打长辈你扇那几个堂哥堂弟俩大嘴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