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不懂主星上大家族的规矩。
但是他听得懂话,并且听话。
一听白显说,手腕上没有家族标记,就是公用的“甜点”,惊的连手里的甜品都不吃了,麻溜擦干净嘴,跟着一块儿躲在灌木后面。
天乌漆嘛黑的,宴会场上的灯光又多聚集在中部,角落里很是昏暗。
小风一刮,跟被鬼摸了后背似的,吹的穆瑾打了个寒颤。
他贴近白显,压着嗓子,“早知道这么憋屈,就不来了。吃也吃不好,要是不小心冲撞了雄虫阁下,岂不是坏小哲的事。他的工作室想要在主星开分公司,只靠贝原七阁下帮忙可难办,毕竟主流业务是直播带货,前期必须要上架主星的商品,就必须要有多样多元化的合作商。”
俩雌虫紧贴着说话的场景,在此等晚宴上实在过于罕见。
白显略往一旁让了让,故意低下头,回复的速度却不慢,毕竟平时迟疑三秒秒就要挨巴掌,“既然是在贝家借宿,主家邀请,不来又是不懂规矩,还是会让穆哲阁下难做。”
穆瑾张了张嘴,正想说贝原七阁下很好,不会计较这些。
可是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
在资源星的时候,贝原七阁下确实很好,可如今毕竟是来了主星。
贝原七在资源星能畅快行事,天不怕地不怕,来了主星可就不能如此了。
他自己都需要小心谨慎的话,想必也不会再放任穆哲随意行事。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就更小心点儿。”又是一阵风刮来,穆瑾冷的瑟缩了一下,再次嘟囔,“早知道不来了。”
这边正连连后悔呢。
对侧,同样躲在绿植后方的宋唯与一雌奴低头攀谈了几句,不知道接过了什么东西,塞进兜里,快速朝着穆瑾走去。
场地这头到那头,距离倒是不远,可是中间横着桌椅,穿行着提供酒水的雌奴,以及端着酒杯客套奉承的雄虫阁下。
要不是从四周绕不过去,宋唯其实不想冒险从中间穿过去。
好在躲闪的及时,行进的顺利,遮遮掩掩,五分钟后站到了穆瑾和白显面前。
宋唯掏出兜里的东西,是一团杂乱的金色带子,看着像是绸缎质地。
锁着金边,是硬的,应该是金线。
带子挺长,绕手腕两圈后还能垂落下去一截儿,垂着的末梢两端,各有一个用黑色丝线绣的“穆”字,穆字四周还围着一圈绿色丝线绣的藤蔓。
穆瑾见过四周雌虫的腕带,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布条子,上面一个印花的家族印记。偶尔有讲究的大家族,顶多也就是布条精致些,家族印记印的更清晰些。
穆家这腕带,真是精致又豪气。
穆瑾高兴的在手腕上比划着,单手系不上,宋唯在场又不好直接喊白显帮忙,“小哲什么时候准备的?”
“不是雄主,是贝原七阁下交代雌奴赶制的,刚刚绣好字样就送来了。”宋唯解释,他单手也系不好,本想随意缠绕两圈得了,又不舍得把这精致的腕带弄的太皱,不好意思开口请白显帮忙,就学着穆瑾一直在手腕上摆弄。
白显攥着带子,就那么看着穆瑾和宋唯俩忙活,也不知道到底在忙活些什么。
三个雌虫间,空气莫名的安静了两秒。
就在白显受不了了,主动伸手想帮穆瑾系上时。
身后不远处忽然呼啸闪过一声鞭响!
白显条件反射的身体一僵,瞬息的僵硬后,迅速抬手,挡住了险些劈在穆瑾脸上的鞭子。
衣衫单薄,血几乎是瞬间渗出来,浸透了小半截袖子,又顺着手背,流至指尖,染红了那两条穆瑾喜欢的不得了的腕带。
若是其他攻击,不论是枪械还是刀具,穆瑾不可能躲不开,可偏偏是鞭子。
偏偏是鞭子,雌虫从小被规训的,用血和刻骨的伤痕教育出来的,挨鞭子的时候不能躲闪,不能哀嚎,更不能反抗。这种多年,日月用经验累积出的习惯,哪怕生活已经变好,哪怕已经许久没有再受罚,可猝然听到鞭子呼啸而来的声音,肢体反应总是不由脑子操纵。
穆瑾近乎呆滞的看了眼白显的手腕。
白显侧身挡住他,另一手紧握住精神力开始急速翻涌的宋唯的手腕,几乎用气声警示,“不要冲动。”
对方是雄虫。
宋唯深呼了一口气,抬头迅速张望了一下四周,没能成功看见穆哲的身影,强装镇定,微微躬身,冲那雄虫道:“阁下,不知阁下有何……”
话音未落,那雄虫就伸手,欲往宋唯的脸上抓。
宋唯迅速躲过,这种不被尊重,被视作可随意耍弄的玩物的感觉,让他恍惚回到了已经长久不再经历的,为了苦求一点天然信息素,匍匐在宴会厅桌子下的场景,被百般刑具加身的痛苦和狼狈。
他喉头一阵发紧,用仅存的一丝神智稳住身子,不让自己失控反抗,“阁下,我们不是点心。”
“噢?”那雄虫这才出声,听声音年纪并不大,“可你们这腕带,不是还没来得及带上嘛!就是带上了又怎么?区区一个雌虫,这世上还没有我抢不来的物件儿。”
他竟然是看见了腕带的!明知道是有主的,明知道是其他家族的雌虫,还敢直接动鞭子,这位阁下的身份想必不简单。
白显拧眉,手指背在身后轻戳了下穆瑾,示意他快跑。
跑远些,或者跑去找穆哲,都好。
宋唯也微微挪动身体,试图把穆瑾挡住。
他们能判断出,雄虫的鞭子是直奔穆瑾的面门去的,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雄虫的目标是穆瑾。
至少,不能让穆瑾被欺负。
“来,让我看看,这腕带瞧着眼生啊。”雄虫话音刚落,他身后跟着雌奴,就上前一把扯去了白显手里的腕带。
雄虫嫌弃的避开被血浸湿的地方,俩指头捏着举高了看,“穆?什么小门户,也能来贝家的宴会?瞅你们这穿的穷酸样,难怪没规矩的很。”
说着,他身后雌奴忽然厉声呵斥了一句,“阁下话都说到这份儿了,还不跪下伺候!”
这跟唱双簧似的,宋唯脑子渐渐清明起来。
不仅不那么怕了,反而后知后觉的有些想笑。
穆哲那样好的脾气,也知道,作为雄虫,发怒或耍威风的时候,不必长篇大论阴阳怪气。
这位雄虫阁下,只怕是狐假虎威,气势不足,才需要随身带着个雌虫唱双簧增添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