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还在想,这小城只怕经常下雨,房檐上才会长出一茬茬的草。
夜里就哗啦啦的下起来了。
雨滴打在屋顶上。
跟打在天灵盖上似的。
穆哲瞪大着眼,死活睡不着。
这雨,他不应该是唰拉拉的下吗?温柔的下完了,再滴滴答的滴一会儿。
这怎么……
怎么跟天破了个窟窿似的!
上头有神仙举着水管在往下浇啊!
“雄主。”床小,宋唯侧身窝他怀里,也睡不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穆哲的胯骨,“你觉得这房子隔音怎么样?”
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白显的一嗓子“我帮你脱”。
宋唯眼睛立刻瞪大了,要爬起身去偷听。
被穆哲一把搂住,强行塞进了被子里。
雨落了半夜,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味。
穆哲把熟睡的宋唯往床内侧推了推,起身去开窗。
夜色浓黑的像是泼了墨汁,远处近处原先星星点点的灯光全部熄灭了,整座城像是被孤寂笼罩的沉睡中的巨兽。
“雄主。”宋唯半坐起身喊他,鼻音很重,“雄主?”
“叫魂呢?”穆哲半掩上窗,过去挨着他躺下,“快睡,哎呦冷不嗖的,抱紧点。”
睡得晚。
一大早又被窗外鸟鸣给吵醒。
虫族这么多星球,居然就没几个正常的,几乎全部都被污染过。树啊草啊多数都有毒,动物啊凶兽啊又多半都变异了。
外头那鸟鸣,说是鸟,叫起来跟大公鸡似的,中途还歇气儿,像是叫一嗓子就要憋死似的。
吵的穆哲脑袋往宋唯怀里钻了七八次,实在睡不成,还是被迫起床。
早饭是亚雌做的。
杂粮粥配腌制的笋干。
可能考虑到穆哲他们给的星币多,还有一碟子一看就是外头买回来肉菜。
草草吃完,各自打着哈欠走了。
分头行动。
严成要去探探附近的商铺,看能不能谈个小生意。穆瑾和白显要去早市上逛逛,尝尝本地小吃。米里要跟着借宿的这家亚雌上山,去采摘草药,顺带挖点鲜笋。
穆哲带着宋唯,去找贝原七。
贝原七在隔壁城,要搭乘飞行器去。
穆哲身份证件一掏出来,好家伙,成了这个资源星唯二的A.级雄虫,另一个就是贝原七。机场直接给他批了艘专用飞行器,五分钟都没用,就把他护送出发了。
飞行器一路飞到了贝原七所在的街道。
这座城和穆哲昨天落脚的城几乎一模一样。
一样的竹楼,一样的青砖路,一样的潮湿,看来昨天夜里那场雨砸的许多虫都没睡好觉。
穆哲对着门牌号一家家找过去。
37号。
“34,35,36……”穆哲停住脚,仰头,“37,到了。”
面前的竹楼,和其他所有竹楼,并没有太大差别。
非要找出什么不同。
窗户上悬挂了一串贝壳风铃,做工粗糙,长期被雨水冲刷着,有几个已经长了青苔。
“穆哲!”贝原七忽然在窗口冒头,声音激动,“这么快就到了!怎么也不发消息,噢我给忘了,这里用不了光脑,快进快进,记得换鞋。”
鞋子居然是手工的,鞋底子很软。
穆哲踩上去,忍不住原地踏了好几步。
才又打量起贝原七。
这家伙本身模样就不差,现在更瘦了,变白了些,头发长长了,略遮盖住眼睛,显得气质有些颓废,但是眼神又亮的很。
“这小楼里的东西,我一样都没动。”贝原七示意穆哲随便看,“我平时就住在二楼的沙发上,厨房也没用过,卧室也没用过,吃饭我都是去外面买来……哎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那些字,都在他的卧室,你现在去看看吗?”
“你这头发,你的眼睛,像,真的像,他比你矮一点,也没你强壮,但是眉眼……我这怎么又比较上了,勿怪勿怪,宋唯雌子先坐?我煮了茶水。”
穆哲被他一连串的嘟囔惊的没敢搭话。
他莫名觉得,这位贝勒爷,怎么有点儿像是老婆死了多年思念入魔的……呸!晦气话幸亏没说出口,大早上的可别扰了兴致。
上了楼才知道。
这竹楼的二楼,和其他竹楼的格局完全不同。
这里的竹楼房间总体狭小,二楼通常至少会有三个房间,一个储物两个做卧房。
而这位恩虫,把整个二楼都打通了。
窗户大的一间做客厅,桌椅板凳都是竹制的,靠窗还搁着个竹编的躺椅,看着像是老一辈午睡的时候躺的那种。穆哲走过去,压低重心,发现睡在这躺椅上,正好能瞧见窗外的贝壳风铃,风铃后方是朦胧的小城街景,再向后是薄雾笼罩的绵延群山。
恩虫还挺会享受。
这小日子过的。
瞧着像是个雅致的人啊,怎么会写出“去他妈的”这般粗俗之语?该是被逼成什么样子。
客厅旁边,竹帘隔开的,就是卧室。
穆哲掀开帘子的时候,自认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却还是被入目第一眼,惊的险些没站稳。
被宋唯撑了把腰,才堪堪稳住。
贴了满墙的纸,每张纸上也就寥寥数语,全是……和“去他.妈的”一个性质的话。
期间偶尔夹杂着两句文雅些的,在一众粗俗的怒斥里,倒显得异常容易分辨。
“且做樵夫隐去来。”
“林间即是长生路……”
……
穆哲随意挑了几句,发现这位恩虫字儿写的是真好,一看就是练过的。
这些诗句,除去少数描写风景的,其余都是些说隐居的。
真是老乡啊。
“你认得的吧。”贝原七没进卧室,站在门口候着,“心照不宣的事情,我们都不捅破,可你也别瞒着我了,我不求什么,你挑几句能讲的和我说说吧。”
“行。”穆哲往前走了两步,在桌前站稳,看见了砚台和毛笔,“那我就浅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