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纷纷上前,却在孟裳霓冷冰冰的眼神中,未急着再上前。
汴耀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孟裳霓,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母亲,如今眼底里没有半丝怜悯,有的只有隐忍的厌恶。
他伸了伸手,突然就又哭又笑起来。
“我不配?”
“我为什么不配?”
“母亲,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就算我是祖母生的,可我是你一手养大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无辜,不可怜吗?”
“曾经你那么爱我,爱妹妹,可突然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就不爱我们了!”
“是你先抛弃我跟妹妹的!”
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我只是个孩子而已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大人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扯我们?!”
“你非但不爱我们了,还从乡下弄来一个野种!”他一转身,用血淋淋的手指着祭台上的谢澜渊。
“凭什么,你要将对我们的爱,全部转移到那个小野种身上?”
“他那么奸诈狡猾,处处不如我,可你的眼里就只有他!好吃的,好玩的,所有珍贵的东西,你都只给他!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你的亲儿子!”
汴瑜也呜呜呜的哭,想着自己受过的委屈,她愈发的难过憎恨。
“明明我们才是你养大的,就算不是你亲生的,可我们叫了你这么多年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
“呜呜呜,母亲,你知道我最怕疼的,明明小时候,我手指有根头发丝的伤,你都心疼的不得了,为什么,现在你竟然能见死不救?”
她松开捂着嘴巴的手,露出嘴角那可怕的伤口,眼泪大滴大滴的流,“母亲,你好好看看,瑜儿受了好严重的伤,瑜儿好疼啊……”
孟裳霓只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毫无波澜。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见孟裳霓竟这般冷漠,汴瑜彻底爆发了。
“你真的是个毒妇,你是我们的母亲,你凭什么见死不救!”
“我跟哥哥要是死了,你就等着被唾骂千年,万年!”
“死性不改。”墨竹都忍不住唾了一声。
孟裳霓却站起身来,身上黛紫色的长裙坠下,乌云一般的头发被风微微吹动。
珍珠刺锦鸡鞋轻轻一迈,她走到汴耀跟前,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捏着他的下巴,将他嘴角的血擦的干干净净。
她指尖那熟悉又温暖的触感,几乎瞬间让汴耀回忆起了幼年时,她也总是这样宠爱他。
“耀儿,那日在长安学堂,我亲自前来,要接你们兄妹回辰王府过好日子,是你们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我,忘了吗?”
汴耀愣住,那日……她真的来了,还跟崔汐抢他和妹妹。
“我甘愿冒着被辰王厌弃的风险,也要接你们,是你们亲自斩断了这条路,毫不犹豫的投入了平王怀抱。”
汴瑜也愣住了,这一刻她真的是后悔了……若是那一天,她跟哥哥选的是孟裳霓……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孟裳霓幽幽的盯着他们,“若我真想将大人间的恩怨加在你们身上,你们以为,还会好好活到现在吗?”
汴耀和汴瑜一怔,都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两人嚎啕大哭。
他们好像真的想起了,想起了以前孟裳霓对他们的好。
除了孟裳霓,这辈子没人对他们那么好过了。
“呜呜呜……母亲,我也知道错了……”汴瑜哭的泪和血不分,她被侍卫抓着,还伸出胳膊想去抓孟裳霓,“母亲,求求你再要我们一次,求求你……”
漆黑的眸看着他们,眼底却仍旧没有半点慈悲。
“要你们性命的是皇后,是平王,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辰王妃,又如何救你们?”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眼底垂落出几分不忍,一伸手,金钗便递了一串紫晶葡萄过来。
孟裳霓亲手剥了葡萄,莹白香甜的果肉,递到他们两人嘴边。
“以往盛夏,你们最是爱吃紫晶葡萄,吃吧,吃饱了再上路。”
“来生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乖乖的。”
葡萄的酸甜和血腥混在一起,汴耀和汴瑜紧紧的盯着她,听到她不愿意救自己,两人眼底都透出恨意。
刚想起她的那一点好,瞬间被摧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真是后悔啊!
长安学堂那日就应该答应孟裳霓,跟在她身边好好长大,再找机会狠狠报复她!
要这个恶毒的女人,下十八层地狱!
可比起恨孟裳霓,他们也恨楚阳,恨潘月,恨他们为什么那么废物,斗不过孟裳霓,护不住小小年纪的他们!
而现在两人更恨的是皇后和平王!
他们齐齐扭过头去,像死不瞑目的厉鬼一样瞪着皇后和平王。
那眼神让皇后忍不住作呕,她冷斥道,“都还在等什么,把这两个孽种给本宫带下去杖杀,立刻!马上!”
侍卫们便也不敢耽搁,强行抓着汴耀和汴瑜,将他们硬生生从孟裳霓跟前脱离。
她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们一个冷漠的背影,墨竹和金钗迎了上去,金钗更是不服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姐您突然善心大发,真要救他们呢。”
这两个死不悔改的小孽种,根本就不配!
孟裳霓缓缓在案几前坐下,眸光垂落在桌面上未吃完的葡萄上,“扔掉的脏东西,我又怎么会要?”
重活一世,她早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对这两个小孽种,她最大的仁慈就是不亲手宰了他们。
她曾真心真意待这两个孽种,换来的也只有他们无尽的憎恨。
今日结局,亦是他们自己作死。
墨竹在旁边咧嘴一笑,“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演,这样可就没人能再抓着那两个小孽种的死,指责您半分。”
名声,亦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东西。
孟裳霓提着茶壶,将跟前的茶盏斟满时,耳边已经传来两个小孽种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的眼神却落在祭台上的小渊和音音身上,她狠毒吗?
她的两个宝贝,生下来就被溺在尿桶里,那个时候,他们只是刚出生的婴儿,还未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他们又该多绝望?
前世,孟裳霓至死都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孩子。
或许,上辈子,小渊和音音,早就死在尿桶里了。
她捏紧了手中的茶盏,她孟裳霓,怎么可能忘记亲生骨肉所遭受的苦难?
这笔账,她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