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趁着王熙凤不在宫中,莫皇后奇迹般地“病愈”了半天,还特意梳洗装扮去紫宸殿给崇昭帝送了一回点心。
虽然她没能进去,但崇昭帝当天中午就到了蓬莱宫,两句话直接顶到了她脑门上:
“皇后既然病愈,那就赶紧把陶哥儿找来见一见,然后就去别宫吧。
“你好好的,却让一个妃嫔去主持办理太妃的葬礼,显得咱们夫妻不守孝道!”
于是莫皇后午饭都没吃,就又倒下了。太医莫名其妙来看完了,出去便说“皇后虚弱,走一趟又中暑,还是要静养才是”。
莫皇后出不了蓬莱宫,吴德妃在珠镜殿险些没笑死,偏又不敢这时候公然去招惹崇昭帝,便暗戳戳地去鼓动几个贵人。
岂料那几个,有怕皇帝的,有怕王熙凤的,有怕事情多了麻烦的,一个有动静的都没有。
气得德妃又在宫里摔东西。
崇昭帝得了消息,反而大笑了一通,想了想,又通过皇后晓谕六宫:“太妃薨逝,后宫依礼须守孝一年。
“须减妆、茹素,不得随意嬉戏喧哗。
“朕如今国事繁忙,六宫恰好安生些,不要来打扰朕。”
这就是明白告诉众人都不要动歪脑筋了。
德妃十分不服气:“既然如此,那烟容华是怎么回事?”
竟然是在质疑皇帝在庶母丧期临幸妃嫔!
这一句话就捅了马蜂窝!
万俟姑姑再也不顾尊卑,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哀求道:“小祖宗!这种话若让别人听见,传到皇上耳朵里,您就没命了!”
她们这一殿的人,也就都活不成了……
德妃却不服气:“我哪句说错了?”
“自然是您错了!皇上那般爱惜羽毛,必定是在接到甄太妃薨逝的噩耗之前,召幸了施容华!”
万俟姑姑气得跺脚。
德妃却还有话说:“那不对啊!那时候小南王和太妃都还没落葬呢!皇上这也做得不对!”
“娘娘!南府是外姓臣子,皇上是天子君主!哪怕南府死光了,又与皇上的床笫何干!?
“娘娘,您若是始终无法做到谨言慎行,奴婢恐怕没法子长长久久地服侍您了!”
万俟姑姑双膝跪倒,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德妃撅着嘴看着她的头顶,脚尖踢了踢,不情愿地哼:“好了知道了。我不说了。”
万俟姑姑抹了一把汗,爬了起来。
窗口的伯劳歪着头看着两个人,然后扑棱棱飞走,直接落在了饮羽殿的寝殿,朝着里头的乌金和金二彩就是一阵叫嚷。
乌金出了门。
第二天,陈铎来饮羽殿找孟姑姑“请教”一些事。金二彩不知何时挣脱了脚上的锁链,直接扑到陈铎的怀里,跟他玩耍了许久。
于是,崇昭帝收到了德妃娘娘口出的那些狂言。
不过呢,皇帝倒没生气,轻描淡写地让这件事情过去了。
长赢想了想,恭敬地请问皇帝,他什么时候可以回端王身边伺候:
“看德妃娘娘这个状态,只怕宫里又不太平。奴才心里惦记端王,想回去了。”
崇昭帝迟疑了一瞬,便点头答应了:“你明天就回去吧。”
然后宣布要把陈铎暂时留在了身边服侍。
长赢面露悻悻。
崇昭帝哑然失笑,想了一会儿,传话皇陵,让庆海待甄太妃送入陵寝之后,去别宫服侍墨太后。
长赢就站在边上听着,当即大惊失色,刚要说话,自己又闭上嘴思索片刻,立即恭敬地给崇昭帝跪下磕头:
“皇上待奴才们这样好,奴才和师父实难报万一!”
崇昭帝见他能够体会得到自己的深意,越发满意,亲切地弯腰虚扶他一把:
“你和你师父虽然聪慧程度不同,但一脉相承地忠心耿耿。若非如此,朕岂会让你们一个服侍朕的母亲,一个服侍真的儿子?”
长赢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被告知了新差事的陈铎思索再三,在长赢临走前请他吃了顿饭。
长赢笑着谦让:“我年轻,没经过风雨,遇事都是瞎揣摩。
“陈哥蹚平了多少波折,您才是我的榜样。”
陈铎摆手:“我只会查案子。陛下的心思,我见过的人里,你揣摩得最透彻。
“你先告诉我,德妃说了那么大逆不道的话,怎么皇上什么都不问,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长赢呵呵轻笑:“德妃只是在自己宫里牢骚,又不曾在外头散布,并无损陛下颜面,陛下又何苦要把此事揭穿过来让更多人知道呢?
“更何况,这样愚蠢且出身尊贵的妃子,不是最好拿捏的吗?日后不论陛下想要掣肘后宫的谁,她不就是最顺手的刀?”
陈铎皱了皱眉,跟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而且,”长赢轻轻地警告了陈铎一句,“这等事,该是德妃与她那掌宫姑姑的私房话。
“陈哥是从哪里得知的?”
陈铎语塞。
长赢弯弯嘴角,轻叹了一声:“贵妃不在宫里,妃嫔们吵架动心眼儿都这样呆板,实在无趣。
“难怪皇上都不爱管后宫的闲事儿了。”
陈铎眼睛一亮!
原来是这样!
那他知道这些日子怎么伺候崇昭帝了!
守孝的后宫里,施金澄虽然对于自己这一年不能穿带花纹的衣服有些不满,但一听大家不许宴乐不许游戏还要尽量少出门,顿时笑得双眼弯弯。
太好了,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看花看鸟看星星了!
耿思渺也松了口气,弯弯唇笑着命小圆去领笔墨纸砚来,她想要把自己知道的菜谱整理出来。
其他众人,虽然预感到可能会寂寞,但并不知道究竟会有多寂寞,所以也便无声无息。
唯有京城西门外的牟尼院里,听说甄太妃“病逝”,且接到要在正殿替她供灯祈福的命令时,梅若芹的眼角闪过了迷茫的光。
“她可是太妃,这么容易,就病逝了?”
梅疏劝她:“太妃在南府见了那么多人,离京时又在半夜,必是有了不妥才这样。
“太妃又如何?规矩更严苛。
“如今是太上还在,若是太上大行,这太妃又没有亲生的儿子女儿可以依靠,怕是要挑一个冷僻宫室,孤单老死呢。”
梅若芹沉默下去。
闭门三天。
第四天,瘦了一圈儿的梅若芹悄悄通知梅疏:“留心一下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