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姝觉得周三桂自己弄错了什么重点,说破了天,周衍桥和她仅仅是表亲关系,不管他有多么罪大恶极,最深受触动的人都不会是她,而是…
她心里莫名一紧。
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周淑娣苦思冥想,愤恨不已的神情。
是她的母亲。
是她曾经以为的亲生母亲,是她根本无法释怀的妈。
如果对方一开始的目标里也有周淑娣呢?能击倒她最好,不能的话,那就声东击西指桑骂槐了。
“是呀,外甥女和舅舅能有多大干系?”何仙看不惯自家孩子被外人指着鼻子骂,这和喻姝有什么关系呢?
舅舅算是长辈,她一个晚辈还能管教对方不成?
“没关系吗?”周三桂忽然意味深长起来,这份诡秘的神情刻在他的脸上,竟格外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有啥关系?
何仙心里嘀咕了句,不经意间扫到自己亲哥和亲爹的脸色,凭着双胞胎的心有灵犀,她身上一阵热一阵凉。
如果喻姝舅舅确实是强奸犯的话,那么从小就如花似玉的喻姝会经历什么?
桌上每个人的神情都宛如便秘。
要说最平淡的可能就是一开始还心有不安的喻姝,在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心态趋于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佛系宁静。
“那你说说,你一进门就冲着我来,是所图为何?”喻姝不介意他在这里青口白牙地把事情全部抖出来。
周三桂当然不傻,他冥冥之中同样猜到了真相,但他活了一辈子最擅长的就是趋利避害,装疯卖傻。
给他钱的人没说需要他说出‘真相’,他哪里会节外生枝?老妻等着他回去换班,女儿等着他回去照料。
他不能把人得罪死了。
周三桂不客气地拧开一瓶矿泉水,大摇大摆坐在了被闲置的椅子上:“听说你找到好人家了,想来韬杯喜酒喝,可左思右想又不甘心,周衍桥害我女儿到此,还有那个孩子!你敢让你表弟和我女儿作亲子鉴定吗?”
孩子?
又是一记重磅炸弹在席间炸开。
何青山注意力一直留心在喻姝上,此刻也控制不住地沉下了脸,他知道喻姝过得不容易,知道平民生活读书工作的艰辛,知道喻姝走到今天这步付出的一切。
他理解喻姝对郁拾华的感情,与其说是什么爱情,不如说是一种向往和歆羡,因为自己没有,因为托他的福过上相对体面的人生。
久而久之,产生一点不可言说的依赖,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双方相距过大时,如果弱势方能够相信强势方不会伤害自己,那么在这段关系始终处于下风的弱势方注定会对强势的一方格外眷恋。
那种安全感和被珍藏的呵护感,会令弱势方欲罢不能。
喻姝同样没能逃过。
她或许明白或许不自知,但不管怎样,她的内心都指引着她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何青山冷不丁想起了喻姝最开始对认亲的抗拒,那不是欲拒还迎,也不是处心积虑地希望引起注意。
而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慌张和凌乱。
尤其当她的人生已经支离破碎后,有人告诉她,她本来是谁谁的女儿,她家家财万贯,她家富贵双全。
这怎么能接受呢?
何青山甚至比何良更快将喻姝和施采叔叔的死结合在了一起,那就是喻姝的舅舅确实不是自尽,而死因极大程度上和喻姝存在联系。
施采叔叔探知了这一切,却又被不想暴露的某些人给灭口,喻姝大概可能知道当年的一切,因为身世的揭露和郁拾华的关系,她成为了焦点和一部分人的众矢之的。
她的秘密也被一点点挖了出来。
“你!血口喷人!那是你女儿,你有没有点良知,那孩子要是我弟弟的,你能到现在都不说?啊?”
周淑娣气得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发颤。
“良知?”
周三桂倒是恨不得自己没有这东西,好过这些年一直守着女儿过暗无天日的生活,他神情微微扭曲:“举手三尺有神明,你敢拿你儿子的命发誓吗?”
哈。
何仙忍不住想笑。
打蛇打七寸,这老女人可是爱惨了自己这个读书不大灵光的儿子。
她十分惬意,又在看到喻姝心如死水的眼神咯噔了下,何仙心肠如水晶。一下子想通了喻姝心里的症结所在。
身为子女,大概也想被这样明目张胆地爱一次吧。
连周三桂这个外人都知道,周淑娣最爱自己的宝贝小儿子。
喻斌被来人茫然地点了名,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明所以的无语和一点略显稚气的天真,满桌子可能就他没往深处想。
他出生的时候,周衍桥早死了,除了很偶尔的情况下,他几乎忘了自己曾经有个小舅舅死在了他呱呱落地的那年。
“什么儿子,关他什么事。”周淑娣觉得可笑,她一面看向安静的女儿,一面开始找着手机通讯录里周演的联系方式。
不过因着换过手机的缘故,她越是紧张越是找不到。
“诶,大姐儿。小六啥号码来着……”
喻姝坦然摇头:“我没有。他好像换号码了。”
周三桂嘴角牵起冷笑:“联系不到他又怎样,他老子做的事,他认还是不认,妨碍什么了?”
“你是为什么来的?只是当着其他人面奚落我们一顿吗?”喻姝问出了关键,她微微带了点笑意。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喻建国放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因为紧张攥成了拳头。
周三桂眼神多少有些晃动,他是可以为了十万块钱扔掉自己的尊严,拿女儿的裸照出来卖一回老脸。
但他没想和人结成死仇。
他打量了下和喻家人明显不是一路人的其他人,以及在中间地带作为两家桥梁的喻姝,自认为想明白了这一桌饭的用意。
这是两家要结亲了。
所以坐在一起相看彼此,说话聊天呢。
找他来坏事的人估计想破坏喻家即将结亲的那户人家对他家的观感,家里条件普通是一回事,有犯罪的亲戚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