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烟灰的飘落。
他的眼神也变得越发黯淡。
张林同说:“无非是吃他们做的饭还是吃外卖罢了。”
刘予腾没有说话。
张林同继续说:“他们回不回来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依旧会像往常一样,对他们不理不睬。”
“为什么?”刘予腾问。
张林同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全都吐出来。
“他们眼里只有工作和钱。”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稍稍停顿了一下,“从小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刘予腾说:“他们努力工作赚钱,也是为了你能有更好的生活啊。”
张林同猛地摇摇头,提高了音量:“我宁愿不要这些钱,我只想要他们能多陪陪我。”
刘予腾疑惑道:“那他们今天回来,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张林同苦笑一声,他将手中的空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那是我小时候的想法。”
刘予腾看着他,张了张嘴,然而,还没等开口,张林同便继续讲了起来。
“小时候,我总是眼巴巴地盼望着他们回家,渴望能和他们多待一会儿。可每次他们都待不了几天就又走了。”
张林同狠狠地掐灭了烟头,又重新点上了一根烟,烟雾在他周身弥漫。
“自我记事儿起,就很少见到他们,他们走后,都是奶奶陪着我,后来我也慢慢习惯了,他们回来时我会开心,走了我就恢复正常生活。”
刘予腾伸手要了根烟。
张林同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三年前,奶奶生病住院了,他们给姑姑转钱,都是姑姑在医院陪着奶奶。”
说到这里,张林同的眼眶微微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打转。
“他们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一次都没有。”
刘予腾赶紧抽了张纸巾递了上去,张林同接过纸巾,轻轻擦拭着眼角滑落的泪水,然后将揉成一团的纸巾丢到了一旁。
“奶奶住院一个多月后,还是去世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他们甚至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直到葬礼的第二天才赶回来。”
刘予腾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他们可能工作上有事情,实在走不开。”
“工作重要还是人重要?”
张林同抬眸,眼睛凝视着刘予腾,红色的眼眶中有泪水打转,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刘予腾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知道张林同对他的父母心怀怨恨,但他也不能和张林同一起指责他的父母。
尽管刘予腾平日里喜欢挑剔别人,但此时此刻,聊天的对象并非旁人,而是张林同的亲生父母。
如果为了安抚张林同的情绪而去说他父母的坏话。
那实在是有些不厚道了。
没有得到刘予腾的回应,张林同只好继续讲着:“奶奶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他们只知道给我钱,每次打电话来,也只是问我钱够不够花,再没有其他的关心了。”
刘予腾忍不住问道:“那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和你父母相处下去吗?”
张林同微微仰起头,看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等他们能一直在家陪着我的时候吧……等他们不再丢下我的时候吧……”
张林同一直渴望父母的陪伴,可父母在家都待不了几天,所以,父母每次回家后,他也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很少和他们说话。
他心里想着,也许这样,父母就能意识到他是多么需要陪伴,然后就能多花些时间陪他了。
张林同看了看手中见底的酒杯,微微眯起眼睛,带着醉意伸手朝向刘予腾:“酒起子给我。”
刘予腾向后撤了一步,指了指满地的空酒瓶:“不行,你看看你都喝多少了。”
张林同轻哼一声,似乎有些不屑:“没有酒起子我就开不了瓶了?”
说罢。
他拿起酒瓶就往嘴里送。
“噗嗤。”
只听一声响,张林同将嘴里的瓶盖吐到了地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在向刘予腾炫耀自己的“战果”。
刘予腾见状,立刻起身想要夺过张林同手中的酒。
张林同察觉到了刘予腾的意图,连忙将酒瓶藏到身后,伸出一根手指,迷迷糊糊地说:“就一瓶。”
刘予腾站在原地没有坐下,而是紧紧地盯着张林同。
“一杯。”
“……”
这句话不是商量。
而是通知。
张林同看着面前小小的杯子,摇了摇头:“半瓶行不?”
刘予腾皱起眉头:“你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
张林同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不行。”刘予腾一口回绝,“就一杯,要不然你自己走回去。”
说完,他拿起桌上张林同的钥匙,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张林同看着刘予腾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只好无奈地说:“好吧,那剩下的酒怎么办?”
“给我。”
刘予腾二话不说,拿起酒瓶,给张林同倒了一杯,然后看也不看,四口便将剩下的酒喝了个精光。
张林同看着啤酒如瀑布般流入刘予腾的口中,自己默默地拿起酒杯。
刘予腾放下空酒瓶。
抹了抹嘴说:“走。”
张林同艰难地站起身来,身体摇晃得像是狂风中的小树苗,他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吸了口烟。
才走了几步,当香烟进入口中的那一瞬间,张林同顿时感觉胃内一阵翻滚。
不好。
要吐了!
张林同的心中响起一声警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跑到路边的草丛边,弯着腰吐了起来。
刘予腾迅速跑回刚才的烧烤店里,买了瓶矿泉水,又急匆匆地赶回张林同身边。
一分多钟后,张林同的呕吐终于停了下来,他的脸色奇怪,带着醉酒的红,同时又透着惨白,仿佛马上就要被抽走了生命,刘予腾就在一旁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张林同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疼痛难忍。
原本就喝了不少酒的他,加上刚才的香烟,此时此刻难受至极,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路灯散发的暗黄色光芒,如同一层轻纱,轻柔地披在两人身上,直到张林同的咳嗽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刘予腾连忙拧开矿泉水瓶盖,将瓶子递给张林同:“漱漱口。”
张林同接过瓶子,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喝了一半后,他有些无力地将水递还给刘予腾。
头好痛啊!
张林同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被灌满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思绪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成了一团乱麻。
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他紧闭着双眼,努力让自己站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是能有一张床出现在眼前该多好啊,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走一步了。
周围的环境在张林同模糊的视线中,变得如梦似幻。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与现实世界交织的迷宫中,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正在迷茫之际。
一人牵起了他的手。
刘予腾小心地将张林同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腰:“走,回家。”
张林同在车后座上紧紧抱住刘予腾,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背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每喘一口气,都像是在努力与眩晕作斗争,同时下意识地拽紧了刘予腾的衣角。
刘予腾回头看了一眼张林同,叮嘱道:“抱紧我,别掉下去了。”
张林同“嗯”了一声。
刘予腾轻轻拍了拍肚子上张林同的手,补充道:“想吐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
张林同又“嗯”了一声。
说来真是好笑,刚才吃饭时,他还嘲笑自己会喝吐,没想到现在吐的人却是张林同。
想到这,刘予腾笑出了声。
这次,张林同终于不再只是“嗯”了,他略带不满地问道:“你笑什么?”
刘予腾看了看后视镜里那个一脸倦容、几乎要睡着的那位:“明天再跟你说。”
一路上,刘予腾专注地骑着车,同时还要分神通过后视镜观察张林同的情况。
生怕他会在不经意间掉下去,所以把车骑得又稳又慢。
虽说刘予腾来过张林同家,但他对路线并不熟悉,再加上对台城的环境也相对陌生,所以一路晃晃悠悠地才到了小区。
他停下车子,轻拍了两下张林同,问道:“你们家几号楼、几单元?”
张林同被刘予腾弄醒,眯着眼睛向右指了指,有气无力地说:“十七栋,二单元,402。”
“好,你继续睡吧。”
时间的指针缓缓逼近午夜十二点,夜幕如同一块厚重的黑纱,严密地笼罩着整个城市。
屋内一片静谧,父母早已睡去,刘予腾扶着张林同进了屋。
将张林同轻轻地放置在床上,并细心地为他褪去衣物,又匆匆地走进卫生间,迅速取来一个盆,放在床边,以应对这个醉汉可能在半夜起来吐的情况。
接着,移步到客厅。
在饮水机旁边捣鼓了好一会儿,终于接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
热水散发出的雾气,在空气中弥漫,给这个冰冷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忙活了大半天,刘予腾这才如释重负地脱去衣服,爬上床,准备让疲惫的身体好好歇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