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些,陈深又笑出了声。
于曼丽见状,皱起眉头。
“我说真的,你笑什么?”
曼丽执行任务,不错,配合默契,也不错。
可偏偏就是这官场之道不够深谙,所以参不透自己和苏三省之中的小九九。
再加上财务科的事儿...
陈深虽然是76号一把手,可对于76号那点小钱,他本不屑于克扣。
再说,就算影佐祯昭不时常过问这些,可在他之后,还有个透着精光的李默群,虽说自打毕忠良死后,李默群渐渐也安生了不少。
相比毕忠良,他也更聪慧些,极少来76号找茬,更别提过问陈深的工作。
可陈深知道,李默群当初那么瞧不起毕忠良一介兵痞。
现在又怎么可能瞧得起自己?
他只不过是开始听信他太太孟轲的话,收敛锋芒,暗中观察。
一旦这家伙那日抓住自己的把柄。
他还是会像饿狼扑食一般,扑到跟前来,把自己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这不禁叫陈深又想起毕忠良圈养在76号后院的那条狗——阿四。
曾几何时,陈深动了杀了阿四的想法。
因为阿四授命于毕忠良,冲着不少救国人士下了死手。
可后来极司菲尔路发生了太多的事,唐山海的离开,徐碧城的死,汪曼春的死,毕忠良的死...
直到现在,陈深已经以忙碌为由,好一阵子没去过后院了。
他也从来没有刻意吩咐过扁头喂养阿四。
阿四到底有没有人管?
不重要了。
换句话说,现下人们连自己都喂不饱。
要是没有上头的旨意,谁又会好心到给一只畜生喂吃食?
陈深就是要看着当初享尽国外高级罐头的阿四,如今连块骨头都啃不上!
就像如今四五年的东京,自认为还是这处地界里唯一的王,殊不知命不久矣,很快就是垂死挣扎之象了。
想到这,陈深勾唇摆出笑意,也不解释,而是极为体贴的冲于曼丽服了软。
“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
天公不作美,可也实在是很给面子了。
直到陈深和于曼丽进了孤儿院大院,同刘兰芝坐了下来。
这雨才姗姗来迟。
青灰的檐角落着雨珠,像一方晶莹的珠帘,整座上海滩都笼罩在烟雨之中。
没过一会儿,汪老太端着茶盘走过来,倒了两杯热茶,有些感慨的说道。
“最近上海的物价又涨了,全靠你们和李小姐时不时的送些米面柴油来,不然孩子们都吃不上一顿饱饭了。”
提及李小姐,陈深没什么反应,倒是刘兰芝手上动作一顿。
自打上次陈深带着于曼丽来。
虽介绍其身份只是南京汪家来的大小姐,是76号情报处的同事。
不过刘兰芝到底死是过来人,她也看得出来,陈深对这个女孩子不一般。
比对小男那更是有着极为明显的差距。
虽说接触下来,于曼丽也给了刘兰芝极好的印象。
刘兰芝也深觉只要陈深开心就好。
可汪老太不知情,一不小心又提起旧人,刘兰芝还是经不住替陈深捏一把汗。
“汪姐,我熬了一锅白粥的,正坐着火呢,劳烦你帮我去看看呀!”
刘兰芝笑眯眯的冲汪老太说。
“我正想你这口,好,我去看看。”
汪老太欣然点头,退了下去。
看来俩老太太在此相处的不错,也算有个伴作陪。
陈深想着,紧跟着接起话茬。
“白粥呀,我最爱喝我嫂子熬的白粥了,一会可得多来几碗!”
“妙华,你也尝尝。”
在人前,于曼丽早已习惯了汪妙华这个名字。
她顺势笑笑点头,突然听到刘兰芝又开口打趣道。
“白粥而已,瞧瞧你油嘴滑舌的,这有什么好夸的。”
刘兰芝被夸的不好意思,但看着陈深似乎完全没被“李小姐”这三个字影响,她深觉是自己想多了,又接起刚才汪老太的话茬继续说道。
“熬一些给孩子们喝,也是为了让他们最后去去寒气,免得再受寒感冒什么的,不过好在天马上就要热起来了!”
“真是老天保佑,又挨过一个梅雨气节!”
“你们说这日子过的,商人们唯利是图,政府也不管小老百姓的死活...”
话没说完,刘兰芝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
她不再说下去,而是反过来看向汪妙华。
刘兰芝虽知道汪妙华是个好心肠的姑娘。
可也知道她背后的势力紧靠东京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为着孩子们的安全,有些话不中听,搞不好还要引来杀身之祸。
她还是不要明说的好。
气氛一瞬的凝滞。
只剩下刘兰芝尴尬的笑声和天边乌云滚滚雷声、雨声。
于曼丽当然明白刘兰芝的欲言又止。
只是她彼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能这样不尴不尬的听着。
但她也是的的确确的闻之沉重。
目前上海在东京人的控制下,百姓又何尝能过上一朝一夕的安稳日子。
只是...
重庆那边也好久没来信了。
最近一段时日,上峰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像对于抗战事业也没什么劲头了。
倒不比她和陈深,整天只想着如何脱离76号,搞垮梅机关这座牢笼。
难道暗杀行动的下一步,重庆也没有更好的建议?
还是说,是完全信任了他们这对生死搭档,深觉他们能做好这一切呢?
于曼丽思绪复杂,越陷其中,就越想不明白。
“嫂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突然,陈深接了句话。
看似一句苍白无力的安慰,但细细体会之际,又好像是最有用的一句话。
因为在座众人始终相信,终有一天华夏将会国泰民安,且坐拥上帝视角的陈深已然知晓,这一天不会太遥远。
而于曼丽也就是为着这个,只有陈深在身边,她总觉得不安之中又安心些。
矛盾又幸福,也就像多变的天气。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于曼丽讨孩子们喜欢,很快就被拉到院子里的长椅上,跟着一起写写画画,说说笑笑,而刘兰芝和陈深依旧坐在廊亭的圆桌上,说着这些天的生活变化。
也只有来到这里,在这个时候,陈深才能感觉得片刻的宁静和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