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寒冬腊月天地里,居然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的人们就这么躺在街边席地而睡,透过从里屋中透出的微弱幽光看去,他们面容憔悴,浑身发颤!
犹如游荡在奈何桥不愿喝下孟婆汤的亡魂!
不仅如此,在他们身旁,甚至还有尸首伴随!
周遭更是发出阵阵的腐烂恶臭味道!
可尽管如此,那些人也权当习以为常了一般!
就那么囫囵个睡过去,几近香甜!
渡边惠子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奇怪的味道和这样可怖的场景。
她一把甩开陈深,踉踉跄跄的冲出了巷子。
直至冲进车里还在浑身颤抖着,抽泣着,像是经受了一场巨大的刺激。
至此,陈深的目的达到。
他知道,渡边惠子从未忘记过自己是华夏人的事实,这是好事。
可她终究做了二十几年的东京人,享受了二十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
渡边熊二看似没有完全俘虏她。
可实际上,已经从精神上控制了她。
现在的渡边惠子只要一见到渡边熊二,就习惯性的臣服于他,害怕着他。
所以,陈深必须要让藏在其身体里的李慧被刺激一场,而从中挣脱出来,瞧个清楚,在她优柔寡断,惦念东京姐妹救命恩情之际!
真正与她亲如一家的华夏同胞,此时又在遭受何等的欺辱和艰险!
回到车里,见渡边惠子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陈深趁此机会向其说起了他那一套“软肋论”,言简意赅就是说明:
“要想彻底解除渡边熊二这个隐患,那就必须要先解除掉他的软肋,渡边茉子,不然渡边惠子这个大女儿的身份,永远都在渡边熊二面前派不上用场。”
直至最后,陈深又冲着渡边惠子十分认真的结了个尾。
“好好考虑清楚吧,这不仅是你报双亲之仇唯一的机会...”
话音一顿,渡边惠子看过来。
对面闪过的车灯刚好照在陈深的脸上,只见其眸光中闪着坚毅和笃定。
“渡边熊二是驻南京汪伪政府的部队高级指挥官。”
“他若是死了,至少是挽救了华夏上万同胞的性命。”
...
二人回医院的一路上。
渡边惠子几乎没怎么说话,她埋着头,看不清面容。
直至陈深停下车,道了一句“到了。”
她才行尸走肉的下车去,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
陈深见状,只能无奈追了下去。
以现在这种状况,他根本没办法离开惠子身边。
若是突然撞见了渡边熊二,只怕渡边惠子会在一瞬间起了杀心。
到时候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只怕是全然不管不顾了。
万人簇拥的千金大小姐只怕是会在一瞬间成了全程搜捕的杀人犯。
陈深不想看到此等结局,他们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想来对付渡边熊二,实在没必要急于这一时,他所要达到的目的也并非如此!
渡边惠子必须要跳出此等黑暗地界。
并非是从一个困境越至另一个困境,这样的拯救,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人呢!人都去哪了!赶紧去帮忙!”
很快!
意外情况又出现了!
渡边茉子所在的医院二楼突然发出一阵吵嚷声,正往大楼里走的二人抬眼望去,只见护士们正匆匆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其中有的,还在大声高喊道。
“马上通知相田医生!!”
相田医生?!
渡边惠子一瞬的愣神,而后冲着陈深大叫道。
“相田医生是茉子的主治医生!”
这一晚上心绪凄迷,此起彼伏太大,搞得渡边惠子一时不知所措。
陈深眼疾手快,当即一个箭步,拉着渡边惠子冲进了大楼,飞速跑向二楼...
劝解归劝解。
陈深不想让渡边惠子留下遗憾。
渡边茉子出现状况,他们总要赶个及时才行——
原来是渡边茉子旧病复发了。
可这毕竟是深夜,医院里本就没有多少值班医生,仅仅是护士站的人不少。
左不过也都是一群只会聊八卦,顺手帮忙的菜鸟,帮不上什么忙。
她们只能不断的打电话给远在长宁区古北地区的相田医生打电话。
“电话打通没有!我妹妹现在情况很不好!”
“耽误了病情谁来负责!”
关键时刻,渡边惠子还是抛下了她脑海中那些纷乱复杂的想法。
陈深看得出来,她还是铆着一股劲想要救下渡边茉子。
这个女人的底色终究是心软。
“惠子小姐,实在抱歉。”
“由于今晚有渡边先生的欢迎宴会,古北地区的电话线络正忙,我们已经加紧联系了...”
渡边先生也就是渡边熊二。
渡边惠子闻言更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女儿在医院生死未卜 ,做父亲的竟然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真是可笑至极!
“我不管,什么宴会不宴会的,那不过就是一群人装模作样,逢场作戏罢了!就是把古北地区翻个底朝天,你也得马上把相田医生给我请到医院里来!”
渡边惠子发了好大的火,谁都没见过她如此面目可憎的,像是个疯婆娘。
护士一脸难做,同渡边惠子道歉之时,还不忘将视线转向身后的陈深求救。
陈深见状,只得拉过惠子,对她提醒道。
“古北地区是你们东京人的聚居区,你应该知道,电联不便也急不得,护士小姐需要时间沟通,你先别着急。”
“有这时间,不如先去陪着茉子,她现在估计很需要你。”
陈深的言外之意很显然:
这里是被东京操控的华夏,一切都以东京人为主,我们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你切勿冲动行事,这对接下来的行动没有益处。
又是相视一眼,无尽默契就此传递。
陈深终究是将被怒火冲击大脑的渡边惠子救了下来。
渡边惠子不再胡说八道,但眼神依旧恶狠狠的朝着护士射过去。
护士接到指令,继续疯狂的往相田医生家里去电话。
而与此同时,渡边惠子开始咬牙切齿的在心底里念起渡边熊二的可恶。
那个自私鬼,只是来看过略略茉子一眼。
对于茉子的病,他也不过是十分轻巧的几句话:
“小孩子时候的老毛病了,没关系的。”
“谁叫茉子刚出生就克死了她母亲,这是她应该承受的。”
“尽管叫医生来治,多少钱我们渡边家族都出得起。”
而后就说什么都要去参加什么东京俱乐部的欢迎晚宴。
就照今晚这情况,估计是联系不上了。
就是联系上了,他也不会为了茉子的急病放了诸多同僚的鸽子。
这样只顾自身,毫无血性的人,又凭什么拥有这世上最宝贵的亲情呢?
这一点不禁让渡边惠子“望尘莫及”。
想到这,渡边惠子既无助又感激的攀了攀陈深的手臂,而后冲着渡边茉子的病房快步走去。
在此期间,那间病房里时不时的传出痛苦的嘶喊声,以及用东京话表明的:
“让我死!”
透过空荡的走廊,弥漫在整间医院里,飘荡于上空之中。
撕心裂肺又深觉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相田医生才姗姗来迟。
渡边惠子被护士从病房里带了出来,陈深顺势扶过她,而后趁此空隙瞥了一眼病床上的渡边茉子。
那一眼,使得见惯了凄惨病况的陈深十分震惊。
只见前一天还活蹦乱跳,身着时髦长裙的娇俏大小姐转眼就成了卷缩着的一躯枯骨,两眼空洞无神,透着股麻木和绝望的恶鬼!
这太可怕了!
穷凶恶极的病症终究是要索了她的美好年华啊!
为此,渡边惠子整个人哭的梨花带雨。
二人在走廊上不知待了多久,那道期期艾艾的话音才缓缓从陈深肩膀上流出。
“陈深,求你...”
“我求你帮帮茉子,她实在太痛苦了,我不想看着她这样...”
而后,又是止不住的哭声。
陈深感觉自己右肩膀处湿湿的,他动弹不得,但心中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早就有了筹谋,故而转过视线,开始看向窗外的那轮明月。
明月隐在乌云中,透过微弱光亮,又促使这个冬夜显得极为漫长。
...
陈深再度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中午。
他准备回一趟76号。
据皮蛋传来的消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明楼去过一次,不知道是去找谁。
没曾想的是,又是在那棵樱花树下。
陈深撞见了姗姗来迟的渡边熊二,在明媚光亮的照耀下,他看起来是那样的肥头大耳,油腻不堪,连走起路来都稍稍显得迟钝些。
可能是昨晚上享受了无尽的快乐。
现下酒醒了,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