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汪曼春抬起眼来直勾勾的盯着明楼看。
她的神色里充满了疑惑失望,更充斥着压迫神采。
“明楼,不必拦她。”
“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话好说。”
突然,只听在那道宽厚背影身后,一道傲娇尖锐的女人声又起。
这声音无比刺耳,贯穿至汪曼春的脑神经。
她一瞬的麻木,而后看到明楼十分乖巧的挪开了步子。
是了,还真是了。
汪曼春耳边又响起那一道随意且放肆的话音。
“只要明董事长一句话,明副司长还不就是照说照做,抛下你不管不顾?”
汪曼春和明镜终于正面交锋了。
这在众人看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吃瓜场面。
影佐祯昭和南田洋子当然都想赶紧叫人把汪曼春拉下去,免得这女人疯起来不管不顾,再坏了他们的好事。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明镜脚踩四寸镂空白皮鞋走上前,一双黑眸炯炯有神紧盯着汪曼春。
她含威不怒脸上荡着笑,浑身上下透着泼辣,倨傲。
那种感觉,没个比她多几年的阅历是比不过的。
汪曼春?
她擅长对付比76号地牢里的那群失败者,或打或骂,都任由着她。
而对于明镜这样有身份有地位。
现如今还是东京人座上客的,就很明显的败下阵来。
“汪大小姐,长久不见。”
明镜装模作样打了声招呼。
汪曼春眨着盈盈水意,质问的声音越渐越大。
“明董事长,因为你是明楼的姐姐,所以我一直尊敬你是长辈。”
“无论是你从前挖苦我,还是你当下忽视我,我都大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由着你去,可这也不是你得寸进尺的理由吧!”
“我得寸进尺?”
“汪大小姐说什么,我竟然不太明白?”
明楼是见过明镜和汪曼春起冲突的。
那场面完全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要说汪曼春肆意乖张,那姐姐简直就是狠厉决绝,完全不像当下,无论汪曼春怎么出击,明镜都只管冷冷防守,不做表现。
这也使得明楼很快参透了眼前之景。
明镜这是在故意装傻,从而激起汪曼春扼制了许久的怒火。
只有这样,汪曼春才会慌不择路,出现岔子。
明家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拒绝东京人的合作邀请。
因为这一切都是汪曼春搞砸的,不能怪她临时出尔反尔。
果不其然,明镜的故意而为之,使得汪曼春突然嘶吼起来。
她的双眸已经因为充血而变得异常狠戾吓人,森寒刺骨。
所见者都忍不住打了记寒颤。
“我汪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你!”
“你今天要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抹黑我!”
“明董事长,明大小姐,我自知你在上海位高权重,可也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吧?你搞搞清楚,要不是因为看在你弟弟的份上,你当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你知不知道76号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眼瞧着汪曼春对明镜越来越不客气,说起话来也愈发的肆意妄为。
影佐祯昭深觉要出事。
他一记眼神命令下去,南田洋子当即就将汪曼春拉过。
“汪曼春,我看你真是喝醉了酒!”
“明董事长,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你造成了麻烦,我这就把她带下去。”
话落,南田洋子手一挥,两个东京士兵很快架着枪上前来。
宴会变成了吃瓜现场。
所有看客不自觉的形成人墙,将所有的目标人物都汇聚于此。
他们脸上的难堪,失望,锋利都溢于言表,也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尤其是汪曼春,她简直就像是失心疯了一样。
南田洋子要将她控制起来。
可她还是一副恶狠狠的豺狼模样,撕咬着明镜,试图与其同归于尽一般。
与之完全不一样的,是站在人群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陈深。
他一手拎着格瓦斯,一手插着兜,一副悠闲公子哥的随意劲,完全的上帝视角,渡边惠子很快走上前来,她的酒量一般,所以从刚才的红酒换成了果汁。
也是当下看到了这一幕。
渡边惠子才深谙陈深的聪慧机敏。
不费吹灰之力,不费一兵一卒。
只是算准了汪曼春逐渐扭曲的心理,从而使得她自取灭亡,却全然不知。
渡边惠子理了理两鬓的碎发,感叹道。
“陈深,看来我果真没找错人。”
“你是个高明的棋手,会躲在暗处掌控方向。”
听闻此言,陈深却却很意外的否认了,他当即回应道。
“听你这话,怎么好像是在挖苦我似的?”
“我善于在暗处掌控方向,所以让别人劳心劳力?”
渡边惠子没想到这一层,愣了愣神,脸颊随之红了一半。
她不是这个意思。
陈深当然知道,他就是开个玩笑逗逗惠子,好让这紧张的气氛不影响到他们。
“好了,谢谢你夸我。”
“其实我也只是跟着老毕久了,习惯想的长远一些,我可不是什么下棋的人,我只是上海这盘大棋局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话落,陈深拎起格瓦斯,咕咚咕咚喝下了肚。
场上好戏不断,没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了。
而渡边惠子却始终看向陈深。
凭借一种女人间的第六感,凭借对陈深这些天的观察,凭借她曾经也是长崎间谍学校的优秀毕业生。
渡边惠子起了一种预感。
陈深还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他帮助自己,也绝不是只被自己的悲惨身世打动了这么简单。
...
事情就如陈深所规划,所预料的那般,发展的十分顺利。
明镜遇上汪曼春,再不会演戏的人也演出了精髓。
眼瞧着她那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架势。
陈深深谙,还真是请对了演员。
明汪两家本就不和。
这场没有硝烟的女人斗争也来的顺理成章,十分顺滑。
南田洋子想要赶紧拉着汪曼春走。
可彼时的汪曼春醉意加持,怒气满分。
她毫不客气的冲着明镜宣战,诉说自己的委屈。
反观明镜,权当对面是小孩过家家一般,不理不睬,以显得自己的大方之态。
可她越是这样,本就觉得明家轻蔑,众人无视的汪曼春越是接受不了。
于是乎,顷刻间!
彻底爆发了!
“明镜!”
“你要是有能耐,就永远都把明楼拴在身边,让他永远都不要娶妻生子!”
此话音一落,众人本是要引着话头看向明楼的。
谁料明镜却在这个时候,全力回击了。
“笑话,他娶不娶妻,生不生子,碍着你汪大小姐什么事了?”
此言一出,汪曼春彻底招架不住,愣在了原地。
说实在的,这就是她自身挖了个坑,逼得自己跳了进去。
陈深看向手表,闪过一笑。
时间差不多了,好戏总有收场的时候。
果不其然,明镜就照着李小男之前嘱咐过自己的,见汪曼春彻底无言以对了,她乘胜追击,顺着话茬继续道。
“汪大小姐,今天晚上你说了这么多,你是什么意思,我心中门清。”
“说实在的,看你这么痛苦,我也是做女人的,我理解的很。”
“所以啊,我想给你个建议。”
话音落下,明镜又朝前走了几步,她抬着下颚,眼神漂浮。
与被人压制,完全动弹不得的汪曼春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最好还是忘记过去的事,你只不过是我家明楼翻阅过的一本书。”
“当然,也许他兴趣来了,会重新翻阅一遍,但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明镜活着,你这本书,永远也落不到他的床头上去!”
陈深在一旁听着,知道这话是《伪装者》里经典原剧情中的原台词。
也就是为着这句极具屈辱的话,汪曼春失了理。
当着众人的面她更是无力回击,彻底败下阵来,只得默默情伤。
而转眼间,明镜扭身又看向明楼。
她的压迫感十足,再加上这件事本身已经从国事变成了家事。
影佐帧昭等人根本参与不得,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等着,等着明镜把话说完,找个由头赶紧把汪曼春带下去,而后继续他们的话题,他们的合作...
“这就是你找的好女人!”
“今天我本是看在影佐将军的面子上,不愿同你,同这女人多说什么,可她...实在是驳了我明家千百回的面子!”
“你若还当自己是明家人,就赶紧和她断个干干净净!”
话音落下,明镜直接踩着高跟,扭身离开了。
南田洋子本想出手阻拦,可影佐帧昭已然看清了局势。
他又一记眼神,南田洋子乖乖收回了手。
影佐祯昭知道,明镜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汪曼春今日之举,分明就是将他们这些天的努力全然废除了!
当下,再怎么规劝明镜已经无用。
让旁人看着,还只觉得是东京人太过软糯,失了面子。
而明镜刚才落下的最后一句话,显然也是在警告他们:
要想继续合作,那就得先将这个汪曼春处置掉。
毕竟明汪两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一场闹剧收场。
明楼同影佐祯昭,南田洋子以及在座的所有人都体体面面打了声招呼。
而后,追出门去。
至于汪曼春...
这场战争,算是惨败。
等待她的。
无非只有东京人止不住的责怪和埋怨,以及周遭看客的奚落和议论。
...
夜色静谧,一切归于平静。
陈深开车送渡边惠子回家。
原本静悄悄的车身里,突然传出一声疑问来。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陈深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笑了一声,道。
“什么怎么做?”
渡边惠子蹙眉。
“惹得汪曼春在东京人面前失了利,不只是你的计划第一步吗?”
陈深紧着回话。
“我搞她是单纯的看她不爽,无关于什么计划不计划的。”
见陈深还是不完全信任自己,渡边惠子虽感失望,可也深觉理解。
毕竟她对外姓渡边,所谓身世也不过是一面之词。
陈深又在尔虞我诈的特工总部里工作了这么久。
以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一直怀疑自己也无可厚非。
一阵风声响起。
陈深透过后视镜瞧见渡边惠子面色黯然,他想了想,突然又道。
“对了,茉子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渡边惠子回过神来,她看向陈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
陈深紧着笑笑,他知道惠子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我见过她的档案,所以记下来了。”
“既然快到了,你就去给她买个生日礼物吧,虽说你们不是...但她这人心思单纯,对你也是真心诚意的,收到你的礼物,她肯定很开心。”
“哦,我还听说永兴百货最近在搞什么活动,过了明天晌午可就截止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
彼时的渡边惠子十分机警。
尤其是今天帮了陈深一个大忙。
她意犹未尽,只觉陈深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不知过了多久,渡边惠子好似想明白了什么,她的嘴角再一次勾起。
顺势扭过身,冲着陈深笑道。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