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门口的空气突然凝滞起来。
就连好心劝了燕以熙一下午进去坐坐的轻竹的脸上也不太好看。
凰国四殿下出生没几天就没了父君，没几天就直接被丢到山里修行是全皇宫都知道的事。
就算燕以熙年岁比燕栖夜小，但燕以熙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轻竹本就怜惜自家殿下没有父君庇护，君上说实话也算不上什么好母亲，现在对方居然抱着这样的念头上门，不拉脸才怪。
燕以熙微微偏过头，避开自家皇姐看不清喜怒的目光。
她不敢告诉自家皇姐，她来找她的原因就是她没有父君。
或者说，她想来看看没有父君的四皇姐过的怎么样。
会不会更自由呢？
四皇姐的父家会不会找她呢？
燕栖夜本人不太在意自己有没有父君，但对于燕以熙这种堪比找茬的行为让她眉头微皱。
当众挑衅吗？
燕栖夜本最放心这个天天沉默寡言泡在练武场和军营的皇妹，不像其他几个一天到晚在她面前找存在感，还能膈应燕于飞那家伙。
现在对方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神经，跑到她面前踩她痛脚。
难道是颜家要她来的？
燕栖夜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四周，还把凤凰丢出去让祂也检查一圈。
这里只有她的人。
燕以熙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在她府门口站了一下午。
燕栖夜：......
让她想想，她五皇妹有癔症那种东西吗？
凤凰表示绝对没有那种东西。
［那她现在在我这里有了。］
燕栖夜在心里叹口气，准备送客。
“皇妹请回吧，你的问题本王帮不了你。若是实在困惑，大可以去问皇女专属的太傅。”
燕以熙还是没有动，垂眸看着扫的干干净净的石阶，嘴唇抿成一条线，好像准备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直接做这王府门口的石像。
燕栖夜看着这莫名其妙倔脾气上来的家伙，没忍住在心里又叹口气。
好想揍她。
“燕以熙，本王很欣赏你这个妹妹，所以本王不想在这里和你闹得太难看。”
被喊了名字的人依旧不动。
燕栖夜只觉得头疼，侧头先让站了一下午轻竹进去休息，自己准备站在府门口和燕以熙耗到底。
凤凰提议让对方滚出去。
［反正这是你的地盘啊，怎么看都是她的问题吧？］
燕栖夜倒是想直接让燕以熙滚回去。
皇宫，颜家，还是军营，燕以熙滚哪里都行。
［我说了有用的话我老早让她滚了。］
“皇姐也大可以和我耗着。”
燕栖夜：？？？？
还敢还嘴？
在自家门口被挑衅了的燕栖夜没忍住笑了：“耗着？本王才不和你耗着。五皇妹，本王可没有你这样的好身体，站久了会发生什么本王可说不清楚。”
“那皇姐可以坐着和皇妹耗着。”
燕以熙答的飞快。
“反正你那侍卫已经把椅子搬了过来，皇姐坐着与和我耗着没有什么冲突。”
燕栖夜：？
被卷入姐妹二人谈话的梦蝉衣看准时机把搬出来的椅子放到了燕栖夜的身后，在燕栖夜看过去的时候自豪地拍拍椅子，
“殿下坐！”
凤凰：［噗。］
燕栖夜没话讲。
“本王不会坐。”
梦蝉衣大为失望，迅速消失在原地，没多久就带着新的垫子闪现回来。
“殿下，您坐坐现在怎么样？”
燕栖夜：......
这不是位置舒不舒服的问题！
若她真的坐下去，那感觉实在是奇怪。
她曾经见过燕以熙的父君这样坐在廊下，而年纪尚小的燕以熙跪在院地里受罚。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燕栖夜认真想了想，把这并不重要的记忆从犄角旮旯里给翻了出来。
好像是因为燕以熙文章写不过燕于飞？
又或者是燕于飞被太傅夸了而燕以熙没有。
燕栖夜没有在宫内受过皇女专门的教育，也不清楚这破文章一次没写好会不会掉几块肉。
她只记得那次，偶尔被接回去看看还能活几年的自己闲着无聊爬上宫里祈福的老树，仗着有功法没人发现，一个人藏在树上和凤凰聊天。
结果她和祂还没聊两句，隔壁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
燕栖夜本不想去看，但架不住八卦的凤凰催促，只好在那处砸东西声音消停的时候拨开了遮着自己的树叶，透过小洞往那处看去。
结果她就那样和跪在院子里的燕以熙对上了视线。
燕栖夜这辈子都记得那一眼。
同样的，燕栖夜这辈子都觉得燕以熙的父君脑子有坑。
燕以熙没经过什么正规训练都能一眼发现藏在树上将自己身形隐匿起来的她，那就说明燕以熙在从武方面天赋极高。
既然从武天赋极高，那有什么必要因为一个破文章在这里大发脾气？
直接送去学武啊？
凰国那么崇尚武力，一个习武的皇女不比写文章的在那人眼前吃香？
那时候的燕栖夜不理解燕以熙父君的脑回路，也不理解跪在院子里沉默地看着她的燕以熙为什么不反抗。
不理解但是尊重。
反正挨骂和挨打的不是她。
凤凰不明白燕栖夜为什么开始想那种久远的事情。
这和现在的事情有关系吗？
莫非祂家晚晚是准备和燕以熙的父君告状？
［不去告状，我讨厌那人后宫里的每一个男人。］
每个都满肚子坏水，和他们见面无异于折寿。
凤凰拿凰火捏了一个燕呦呦的轮廓出来。
燕栖夜顿了顿。
［呦呦她爹除外。］
凤凰满意了。
燕栖夜从那些奇怪的记忆里回过神来，垂眸去看底下还在坚持的燕以熙。
“你到底想问什么？现下只有本王和梦侍卫，暗处你也能感觉到没有其他无关之人家，不用担心今日我们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
燕以熙的表情有些松动。
燕栖夜伸手推掉了梦蝉衣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茶具，看向还是不愿意说话的燕以熙。
这个已经能够独自带领军队的皇妹渐渐地和燕栖夜记忆里那个被父君责罚、倔强地跪在地上的身影重合。
［你要是真的想和她耗着的话，还是坐会吧。苦了谁咱们也不能苦自己。］
凤凰都想帮燕栖夜把梦蝉衣又掏出来的果盘接过来了。
［你想劝她也没有用的，你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就教唆她反抗嘛，她现在照样还不是大孝女。］
燕栖夜没听凤凰的唠唠叨叨。
“说话。”
燕以熙动了：“皇姐，你说，亲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燕栖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怪不得要来找她。
燕栖夜下意识地去摩挲手指上那枚藏着武器的戒指，心里仔细权衡。
燕以熙这个问题问对了人。
她当然知道燕以熙如果想要更加强大的话应该做什么。
也只有她会告诉燕以熙做什么。
需要告诉她吗？
若是提点了，后续会更麻烦。
她的那些私兵可比不上燕以熙未来可能掌握的军队......
但也有其他好处......
燕栖夜思考片刻，抬手示意梦蝉衣拿着茶具给燕以熙倒杯茶。
燕以熙接过了茶杯，困惑地看向站在上首的燕栖夜。
“亲人什么的本王倒是不清楚。”
燕以熙的目光黯淡下去。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只是五皇妹，母皇的女儿，不应该是被人拴着的看家狗。”
怀疑自家殿下在骂人的梦蝉衣面不改色地给燕以熙倒了半杯茶，祈求她赶紧喝了别再惹她家殿下。
“本王言尽于此。”
天光慢慢黯淡下去，燕以熙看不清燕栖夜的表情，只隐隐约约觉得这位病弱皇姐一瞬间哪里不太一样。
“五殿下，喝了茶就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