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淑蕾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你不是担负的东西更多了,是欲望和野心更大了。”
吕晴愣了片刻,笑了起来:“姐姐原来这样看我。”
“你想要的太多,自然永远都停不下来,可你拥有的,已经很多。”袁淑蕾的目光淡漠。
吕晴自嘲的笑了笑:“姐姐是看着我一路走来的,也该知道我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我从不曾碍着姐姐的路,为何姐姐还要帮外人……”
听见这话,袁淑蕾亦是笑出声来。
“你从不曾碍着我的路?吕晴啊吕晴,我久居重华宫不出,一来是因为同陛下心有嫌隙,怨恨他不肯信我,可这第二个原因,你当真不清楚吗?”
对上袁淑蕾那双灼人的眸子,吕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起。
她终于明白,面前的人,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会处处护着她的姐姐了……
袁淑蕾收回视线,声音低沉:“你当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一无所知?”
“只是我太知道你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怜惜你多年不易,我也顾念你曾救过鸿彦,不想毁了你如今得到的这一切。”
“可我又实在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看不惯你一日胜过一日的盘算,我只能选择装聋作哑,所以我窝囊的躲在这重华宫一隅,难不成,你以为我为你做的还不够?”
袁淑蕾字字铿锵,吕晴喉咙发紧,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你早年在家确实不易,可吕晴,你的不易不是我们造成的,这些年,我和绮菱姐、先二殿下、当今陛下都待你不薄,我们一直护着你,陪着你,可你,又为我们做过什么?”
吕晴攥紧手指,说不出话来。
“没错,你们确实不曾亏欠我,所以这一次,姐姐是不打算再护着我了,对吗?”吕晴轻笑着开口。
袁淑蕾双目漠然,直视着吕晴:“吕晴,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一刻,吕晴心头震动,说不出的疼。
可她没有选择,她更不能回头。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和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念及你我往日情分,本就愧对旁人,若有朝一日,你身首异处、吕家灭门,也是你罪有应得。”袁淑蕾垂下眸子,不欲再与她多说。
吕晴这会反倒平静下来:“姐姐口口声声说,这些年你们一直帮我,却不知没人愿意一直当被帮的那个,我也想有一日,你们会找到我头上,盼着我对你们伸出援手。”
“再见面,我们就是仇人了吧?”
袁淑蕾不曾回答这个问题,吕晴笑了笑,起身:“今日来看过,知道姐姐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不过就算是死,我也不后悔,至少我也曾风光过。”
话落,吕晴缓慢的擦拭掉眼角的一滴泪痕,头也不回的离开。
袁淑蕾睁开眼,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
直到柔妃离开重华宫,颂仪嬷嬷才低声道:“娘娘?”
袁淑蕾轻声道:“或许,我和殷姐姐从一开始就看错了她……”
或许,机敏如陛下、仁德如先二皇子,也一道被她蒙蔽。
“谢大人势单力薄,陛下如有心相护,此事难伤吕家根本,让人送信给我父亲,请他相助。”袁淑蕾目光沉重。
“是。”
*
御书房,夜。
退朝后,乾武帝留了不少朝臣商议政事,待众人离开后,他将谢璟驰单独留了下来。
乾武帝目光如炬,阴沉莫测,带着天威,直视下首身姿挺拔的男人。
“谢璟驰,你好大的胆子!”乾武帝将手里的奏折砸向谢璟驰!
谢璟驰跪在地上:“臣知罪!”
乾武帝冷冷的盯着他,确实是气的不轻,这样大的案件,他不仅之前没有向他透露半点口风,反倒直接搬到了朝堂之上。
“你知罪?你知什么罪?我看你就是想给朕难堪!你是不是以为,朕宠信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逼着朕行事!”
乾武帝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可以说是被气到极点。
谢璟驰面不改色,由着奏折砸到头上,也未动分毫。
“此事兹事体大,臣未曾上奏陛下,实在是担心走漏风声,江南的人证,前后死了三批,只有这一批才成功抵京。”
“有气节有骨气的人死的无声无息,若是再出差错,臣恐怕回天乏术,再找不到人作证!”
“何况江南一带官官相护,朝堂内外,更有三殿下耳目,臣若无确凿证据,又怎敢轻易上奏陛下?”
听闻这些,乾武帝的火气倒是消了几分,只是仍旧没什么好脸色。
“这么说,倒是朕冤枉你了?”
谢璟驰抬眸看向乾武帝:“臣另有大案启奏,陛下是想现在听,还是明日早朝?”
闻言,乾武帝眯了下眼。
还有大案?
“一个江南水患案,已经闹的风声鹤唳,你还想做什么?”乾武帝沉声开口,语气中再度染了怒意。
谢璟驰将一个账本和名册拿出,请王喜呈给乾武帝。
乾武帝接过后,瞥了谢璟驰一眼,随即翻看起来。
可越看,他的脸色越沉,到最后,他站起身,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
“他好大的胆子!!!”
一瞬间,书房内的几名亲信尽数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谢璟驰沉声开口:“明日早朝,臣会继续弹劾。”
乾武帝冷眼看着地上的男人:“谢璟驰,你在逼朕!”
谢璟驰不卑不亢,凤眸执拗而深沉:“微臣敢问陛下,若微臣并非于朝堂之上,当众弹劾,陛下是打算息事宁人、还是小惩大诫?”
“谢璟驰,你敢!”
‘砰!’
乾武帝的火气再度被这一声反问和质疑激起,桌上的砚台重重砸在了谢璟驰头上。
谢璟驰面不改色,半分未躲,直至鲜红的血迹顺着男人乌黑的发丝、蔓延过光洁的额头,缓缓滴落……
乾武帝喉结微动,负手看着地上的跪着的男人,喘息声极重。
王喜察言观色,立刻道:“陛下息怒。”
乾武帝冷眼看着谢璟驰,语气缓和了几分,眼底却多了抹不易察觉的心疼。
“谢璟驰,你到底意欲何为?”
可惜,乾武帝想息事宁人,谢璟驰却不想,他直视着乾武帝,声音清冽:“臣只是想对得起那些浴血疆场、马革裹尸的将士,只是想他们用命守护着的大乾朝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