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十余名黑衣刺客,手执长刀,躬身踩在房檐之上,身轻如燕,追着马车飞驰而至。
“杀了她!”为首之人,低声发出信号。
一时间,一道道黑影自高处跃下,对着马车劈头而下,另有几人手执长弓,开始射杀起驾马之人。
短短几息间,亢龙锏和长箭撞击在一起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九俦一手抓着车架,另一手拿亢龙锏同黑衣人交起手来,黑衣人紧追不舍。
好在,九俦留在暗处相随的人手,也纷纷现身。
拥挤的街道,两伙人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
刀光剑影中,砸烂了不知多少商贩的摊位,有百姓手里的煤炭被扬洒一空,可随之又有不少不怕死的弯腰去捡,而后用衣襟兜起,匆忙跑走。
马车被困,行路艰难。
‘砰!’
九俦将一名刺客一脚踢飞,对方重重砸在一个档口,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了一身。
不等沈舒意掀开车帘,忽然间,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猛然自车窗刺入。
琴心反应极快,提起剑鞘将其拦住。
火光迸射出来,长刀很快抽回,下一瞬,又斜插着猛的刺了进来,直奔沈舒意面门。
沈舒意侧身避开,长刀削落了她一缕发丝。
“小姐!”金珠紧抓着沈舒意的手臂,急的不行。
“无碍。”沈舒意未曾多言,整个神经紧绷着,时刻留意着四周刺入的长刀。
‘咻!’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刺穿车板,直奔玉屏肩头。
琴心抬手去挡,还是迟了一步,沈舒意因为离的更近,未曾犹豫,一把将玉屏推开。
长箭没入少女肩头,瞬间晕染开一片嫣红的血迹。
“小姐……”玉屏双眼猩红,噙着泪花,哽咽出声。
“嘘。”沈舒意忍住肩膀上的痛,眸色沉沉。
对方有高手,怕是能听声辨位。
沈舒意摇了摇头,低声道:“再撑一会。”
九俦的人手和刺客打的难解难分,诚如沈舒意所料,事关整个三皇子党、更关系吕家生死,故而柔妃派出来的人手,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坐稳了!”九俦甩开两名刺客后,单手勒紧缰绳,低喝道:“驾!”
马车在雪夜中疾驰而去,天色越来越暗,九俦的人手拖住了刺客,没多久,马车便将一行刺客甩在身后。
但显然,自上次萧鹤羽失手后,柔妃这次的准备更充足。
马车才拐了个弯,便又一波杀手,迎面而来。
此刻,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内,年近五十的吕枭和略年轻些的吕何,兄弟齐聚,正在夜话。
吕枭肤色微黑,身材魁梧高大,如今上了年岁,胡茬有些厚重,压迫感十足的一个男人。
吕枭站在窗前,远远盯着街上的这场刺杀,转身坐回桌前:“娘娘派这么多高手,来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未免小题大做。”
吕何则是个身穿锦袍的官家老爷模样,面白无须,看起来儒雅风流。
“大哥不要小看了此女,三殿下此前就曾栽于她手中,且在朝宴上,您也瞧见了,这长宁县主既沉得住气,又有手腕,倒是没吃半点亏。”
吕枭点点头:“最重要的还是她手里的东西,柴家此次背刺,实在是让我没有想到。”
吕何摇头:“倒也不能算是柴家背刺,只能说丽嫔娘娘的脑子,转的还不够快,加之柴彬出事,陛下又彻查江南事项,这才让丽嫔乱了阵脚。”
吕枭点了点头:“确实,若非如此,柴家和我吕家关系紧密,如何会做出这种蠢事。”
“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未雨绸缪。”
“你放心,今夜,长宁县主必死!”吕枭目光灼灼,带着慑人的气魄。
*
迎面而来的另一拨杀手,显然比此前那波更加厉害。
前面那一拨刺客,摆明了是用来消耗她们的,沈舒意不得不承认,她或许该感到高兴。
毕竟,这至少表明柔妃萧鹤羽,终于把她看在了眼里。
九俦勒紧缰绳,马腿用力抬起前蹄,一行人随着马车调转方向。
可对方有备而来,马车转头时,速度慢了不少。
一时间,数支箭矢齐射而出,马自然不及人灵活,没跑出太远,那马便双膝跪地,直接栽歪下去。
“小心!”
箭矢如雨后春笋,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一支接一支射向马车车厢。
琴心和剑魄率先跳下车来,九俦带着两名心腹守在车厢旁,拦截箭矢。
玉屏坐在车内,拉着沈舒意的手臂哽咽:“小姐,你就听奴婢的!奴婢换了您的衣服,戴上斗笠,您……”
沈舒意的手覆在玉屏的手背上,杏眸直视着她:“别怕,没到那个地步。”
玉屏似是还想说些什么,沈舒意轻轻拍了拍她:“听话。”
玉屏唇瓣干涸,看着沈舒意不语。
下一刻,沈舒意掀开车帘,由九俦接应着跳下了马车,转身朝着另一旁的巷子里跑去。
九俦、琴心和剑魄几个将她护在中间,一面应付刺客一面后退。
沈舒意眸色沉静,未见慌乱,清亮的瞳孔于夜色之中,宛若伺机而动的野兽。
她不是没想过再弄辆马车出来,混淆视线,让旁人替代自己。
也不是想不到由婢女冒充自己,她的活路和胜算更大。
可她这个人有些时候或许就是如此,宁愿死的磊落些,也不想把旁人抓到自己面前挡刀。
何况,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不信,她会就这么死掉!
几人步子越走越急,刺客越追越近,才出巷子,一身型消瘦、手执长刀的挺拔身影,便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来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因为黑巾蒙面,故而看不清样貌,但他执刀的手上有一块红色胎记,故而沈舒意认得此人——葛庭轩!
葛庭轩的父亲和柴智一样,同为姜延虎手下的心腹副将,只不过自葛家回京后,一直低调行事,更不与柴家往来,似乎并不得志。
而这个葛庭轩则是其父妾室所生的儿子,当年曾因战事被掳去敌国,后因是个练武奇才,被敌国一位将军看重,本想念其年少加以培养,不曾想葛庭轩趁乱逃了回来。
只是逃回大乾后,他并未在回到葛家,而是被送到了吕枭手下做事。
沈舒意认得他,实在是因为他手上的胎记太过醒目,前世,萧鹤羽落败后,这人失踪,后来,倒是被招揽到了萧廷善麾下,是个比起闻人宗也不逊色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