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内。
一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斜靠在沙发上,左手无意识的按动着一只纯金怀表。
男人是这支商队的领袖,名叫陈武文,熟悉的人都叫他老陈。
同时,他也是负责接应千山雪几人的人。
陈文武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眉头微微皱起:“这都过去三个多小时了,阿强怎么还没把人带回来?”
陈文武正说着,一阵脚步声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听到声音的陈文武快速起身,匆忙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褶皱的西装,抬头朝着门口看去。
在看清来人的模样后,陈文武一直紧绷着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再度整理了一下衣装,陈文武便主动张开双臂,大笑着朝几人走去。
“哈哈哈哈!几位可算是来了,我在这等了几位许……”
陈文武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截漆黑的刀鞘抵在陈文武胸口,而刀鞘的另一端则握在千山雪的手中。
“退后,别让我说第二遍。”千山雪冷冷开口。
千山雪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完全是因为她在对方身上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那气息冰冷而又邪门,如同置身于一片充满海草的水底,仅仅只是感应到一丝,就让千山雪觉得浑身不适。
“这位小姐,我并无恶意,我是你们这次的委托人。”陈文武喉结滚动,说话都带着颤音。
没办法,任谁让一柄刀指着心脏,表情都不会好到哪去。
尽管这刀尚未出鞘,但其上所蕴含的气息却也依旧恐怖。
“我知道,这也是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的原因之一。”
千山雪再度将刀鞘往前顶了顶,面色冰冷的质问道:“现在,解释你身上的问题,如果不能让我们满意,那就杀了你。”
陈文武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的开口道:“现在的猎人都是这种办事风格吗?任务还没开始,就要先杀雇主?”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还有两句话的解释机会。”
千山雪左手握住刀鞘,右手缓缓将斩鬼拔出。
“等等,刚刚你可没说只给我三句话的机会!”
“还有一句。”
长刀高举,火焰缓缓攀附而上,一丝如有实质的杀意锁定了陈文武。
“不是,这句也算啊?!”
“死!”
一道红芒自千山雪双眼之中闪过,手中长刀毫不犹豫的落下,没有半点迟疑。
自己已经给过机会了,既然对方不珍惜,那就直接去死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男人突然开口大声喊道:“古神诅咒!”
长刀稳稳停在了陈文武面前,火焰散去,露出了内部黑色的刀身。
“继续说。”
陈文武睁开眼,看了一眼悬停在半空的长刀,微微松了口气。
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古神诅咒……是……是古神赐下的诅咒!”
千山雪不语,只是再度举起长刀,作势就要砍下。
陈文武见状原本放下的心再度提了起来,他自然明白自己刚刚的话没能让对方满意,于是立刻改口说道:
“在冥门星,古神并不罕见。大多数人一生中,都会直接或间接的直面古神。”
千山雪扭头看向宫音宛,只见对方轻轻点头,证明对方说的是真话。
“你的意思是,你曾经见过古神,然后他对你赐下了诅咒,所以你身上才有那股诡异的气息?”
“是的……是的!”陈文武急忙点头。
“其实不光是我,几乎每个冥门星的人身上都带有古神的诅咒。”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你们直面过古神,那么你们为什么还没有疯掉?”
按照千山雪了解到的资料,古神的身边往往伴随着强烈的精神污染。
这并非是后天修习得到的能力,而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古神不会去关闭这种能力,更不会对其加以限制。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神都是高傲的,蝼蚁的死活与他们无关,而强者也无需他们操心。
千山雪的话让陈文武微微一愣,随后脸上的笑容浮现出一丝苦涩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千山雪的问题,同样是每一个冥门星的原住民都想要搞清楚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冥门星的人在见过古神后还能活下来?
为什么冥门星的人不会被污染?
为什么古神要对他们降下诅咒?
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只记得自己见过古神,但却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见到的古神是谁都不知道?
“这些问题,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陈文武微微叹气,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后的疲惫。
他缓缓转过身,当着所有人的面,脱掉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西装,露出了自己坚实的脊背。
脊背之上遍布纵横交错的伤口。
行商一道并非总是一帆风顺,冥门星环境恶劣,民风更是凶悍。
陈文武行商多年,刀来剑往之事再寻常不过,这脊背上的伤痕就是过往的见证。
但最让人感到惊讶的并非脊背上复杂的伤口,而是那块占据了脊背中央将近三分之一面积的紫黑色血肉。
血肉质感坚硬,好似山岩。凹凸不平,又似山丘。
最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还是那血肉之上,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
孔洞一收一缩,好似在呼吸一般。
孔洞内,一根根遍布绒毛的细小触手飘来飘去,时不时的探出头,又很快就缩了回去。
看着面前恐怖的伤口,众人纷纷感觉汗毛倒竖,这般景象可以出现在海底,出现在山野,但绝不该出现在人的身上。
“这……”千山雪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竟然一时间有些不敢开口。
从陈文武脱下衣衫的那一刻,千山雪就已经能够确定,对方身上那股诡异气息的来源,正是其背上这块扭曲变异的血肉。
若说这是被污染造成的,千山雪还能够理解。
可问题在于,陈文武压根就没被污染,背上这块血肉也压根不属于他。
对方就像是一个寄生虫,已经彻底寄生在了陈文武的身体上,不分你我。
“这是祂的赐福,但对于我们这些凡人来讲,这更像是一种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