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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意识苏醒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嚯嚯”的磨刀声。

睁眼便见油灯旁的少年拿着匕首在小石板上磨得锃亮,那刀光刺得他眼疼。

“你伤口上的毒箭我已拔了,药放在桌子上,自己起来喝。”

少年这么一说,背膀上确实是钻心窝的疼,宋季青目光往左移,看到桌上的碗,他手肘撑着床板起身,缓慢程度如九十高龄老人。

腿软,药真猛,这小子下死手。

终于坐在凳子上,宋季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桌子上是一碗药,旁边是备好的笔墨纸砚,对面是那还在擦匕首的少年。

真现实啊!他不禁感叹。

捧起那碗药灌了起来,宋季青问道:“小兄弟贵姓?”

“林泽。”

双方相互交流了各自的一些情况,宋季青道。

“你若是想学我归无派内门功法,就得加入我派,为我归无派第八代弟子……”

宋季青讲了许多,中心思想便是要为门派奉献一生大公无私。

却丝毫没提有什么福利。

于是林月问了,宋季青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后坚定道。

“我归无派祖师叶归无曾是第一大宗归无宗宗主赫赫有名的亲传弟子,整座归无山都归我们门派管,山下的父老乡亲都由我们护着,门派产业开到了千里之外……”

最后,季常青道:“在下本次下山便是奉师命招收弟子,可惜至今未找到合适人选,我见小兄弟骨骼惊奇,定是练武奇才,不如加入我归无派?”

老实人林月还是问了同样的问题。

宋季青用指甲扣着桌子,“年轻人不要只看见眼前的苍蝇小利,要往前看……”

说到最后他不经意瞟到了自己那洗的发白的衣袖,语气都弱了三分。

林月将纸笔往前推,让他先把功法写下,其他的等通知。

宋季青将功法写了下来,还附下门派地址。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归无派地八代弟子,三师弟,有空回门派看看。”

他捧起写满字的十几页纸,一脸郑重地递到林月面前。

林月没有应,只是把那纸张接下,粗略地翻看。

功法名,归无功,包括内功和轻功,如落叶归根,雨过无痕,练到极致可融入自然,归于虚无。

宋季青静静地等着,见少年翻看,忽的抬眼瞧他,那眼神中包含太多话,虽然两人相识不过一个时辰,他却一字不漏地读懂了,无它,他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三师弟,你要相信师兄,这是我们归无派的镇派绝世功法……”

林月让他试试,宋季青眼中带着为难,“我如今还受着伤……”

林月告诉他,“那就明天吧。”

宋季青还想再宽限两天,可少年眼中的不容置否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只好点点头,思索对策之际,见他拿出那红木棍对准自己,宋季青瞪大眼。

“别别……”

“咚!”的一声脆响,林月把倒地的人拉回木板上,又将高大个弄醒审问一番,得到了另一份功法和口供,与宋季青说辞大致相同。

他们一个来自归无派,一个青山派,半路上碰到便结伴而行,见府城中洪武馆亲传弟子秦文寿欺男霸女,看不惯便出手教训他一番。

逞英雄一时爽,打着打着就后悔了,对方是真的有两下子,俩人不敌立刻跑路,秦文寿带人在后面追,宋季青一不小心被毒箭射中了。

甩开追兵后就逃到这附近,见林月院子中晒有药材便想进来借些,谁知宋季青一进来许久没出来,在外面等着的高大个便知里面出了问题,怀疑到药香上。

之后便听到外面有说话声,院子主人回来了,他就在屋内埋伏,试图擒住林月逼她拿出解药。

还有两个时辰天便亮了,林月将东西收拾好便歇下了。

第二天天亮林月照常去济世堂打杂。

将至午时,林月为药堂内最后一个病人包扎好骨折的胳膊时,门口脚步声传来。

林月抬头,见一眉目柔和的姑娘抬脚跨进大门,朝那戴着桃木簪的大夫走去。

她上身浅白罗衫,下穿素色百褶裙,外罩淡绿纱短袖褙,流苏髻红豆簪,眉目温婉,略施粉黛,看起来不失明媚又多了几分小家碧玉之气。

这是府城云家嫡女云苓,一月前林月随马蔺去云家为云老太太出诊时见过,与马蔺本有娃娃亲,但不知为从那之后他退掉了这门亲事,云苓来询问缘由,但他怎么也不肯说。

马蔺停笔抬头,见到来人他垂眸道:“云小姐,可是来看病?”

云苓点了点头,朝后边挥手,一个抱着右臂的仆人连忙上前,俯首行了个礼。

“马大夫。”

“他上树修剪树枝时不小心摔到手了,你给看看!”

马蔺扫了眼那仆人。

仆人见状,赶忙上前讲起事情的经过,他绝对是不小心的,小姐见此于心不忍千里迢迢带他来寻医问药,可把他感动坏了。

马蔺起身,抓着那仆人的手一拉一松,脱臼的手臂复位。

“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哎哎。”那仆人立马退了。

马蔺坐回去,整了整衣衫,拿起笔点墨,继续写账目,“云小姐,还有事?”

云苓伸出手放在脉枕上,“我昨儿个胃口有些不大好,你帮我看看。”

马蔺拿出丝帕,把脉,片刻后收回手,“不用喝药,少吃寒食即可。”

片刻,云苓抬眸看着马蔺,朱唇轻抿,“马大夫,含香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为她物色了几个人家,目前有个人选,想请马大夫帮忙掌掌眼。”

见对方没有说话,她继续道:“你觉得林泽如何?他在你跟前学医,我瞧着人不错……”

“云小姐可去问她。”马蔺头也不抬。

“林泽,过来一下!”云苓朝林月招招手。

在一边旁听的林月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云苓抿唇笑道:“林泽,你觉得含香怎样?”

林月抬眸瞧了眼站在云苓身旁的丫鬟,那丫鬟偏头朝她眨眨眼。

林月点头,“含香姑娘很好,聪明贤惠,知书达理。”

“不知你是否有意于她?”

“自然。”

“那你可愿娶她为妻。”

林月沉默,半晌才道:“不能。”

云苓看着面前低眸执笔书写的马蔺,问道:“林泽,为什么呢?”

场面顿时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笔墨落纸的沙沙声。

“林泽,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云小姐。”马蔺放下笔,抬头看向对方,“人家不愿意,何必咄咄逼人?”

云苓咬唇笑道:“或许她只是想要个答案罢了。”

马蔺将目光移到白纸上,没有任何回复,云苓坐了会儿,留下一句家里为她挑选夫婿便离开了。

他执笔出神,笔尖墨水滴在宣纸上,染黑了大片。

“马大夫。”

马蔺被声音唤醒,将笔放在一旁,把染黑的白纸一张张拿开。

“不必问我。”

林月摇头,“这是你的事,我想请半天假。”

“去做什么?”

没听到对方回答,马蔺回过神来,“去吧。”

林月刚出济世堂大门,转眼见一穿着赤红短打的武夫小跑进了大门,他的胸口绣着洪武二字,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

“来十瓶跌打正骨膏,快点!他大爷的咋就那么多傻子来送死,有病……”

林月去找牙人重新选了租了个稍大些的院子,在巷尾最后一家,院子有棵光秃秃的大槐树,树下一石桌三石凳,无事可坐在那儿吃槐茶赏槐,闻着淡淡的槐香,舒适应景。

一两银子月租,抵了她半月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