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的话陡然在耳畔炸响,赵卿诺恍惚片刻,旋即半眯着眼睛俯看表情有些癫狂的程美娘,仿佛看到了孟家三姑娘。
孟三娘和程美娘她们是一类人,没有好好地问得必要了。
“花招喜,堵了她的嘴,回头用刑审问吧。”
赵卿诺表情平淡,转而看向谭高淡淡道,“在用刑之前,你有时间好好回忆下自己做过的,能交代的事……蓉姐,他们二人的口供交给你,问出那些姑娘的下落,别的……不重要,能做吗?”
说完这话,她不动声色的扫了谭高和程美娘一眼,希望二人能明白该怎么选。
姜蓉听出她话里的停顿,咬紧牙根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把消息一字不落的拿到手。”
“可以让严嬷嬷和葛嬷嬷帮忙。”赵卿诺沉声说道。
“我明白,乱世当用重典,阿诺,我明白。”姜蓉肃声回道。
这一刻的姜蓉像极了管家理事的孟氏,更添了几分杀伐果决。
“县主,宅子里剩下的人已经都绑过来了”
姜一平和希来侯牵着一溜人回来,里面有男有女,是谭府的女眷和下人。
赵卿诺看了一圈,让姜一平他们留下,叫上希来侯随自己去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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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长丰县出城上山的必经之路,裴谨带着人隐蔽在暗处,每个人的脸上戴着一方沾了药汁的面巾。
一缕缕青烟顺风而飘,若有似无的清香飘散向远处急行而来的第二波人。
“爹,你用些力,这批人多,动作慢了人都跑过去了。”花三郎说着把剩下的药一股脑扔到跟前的火堆上。
砂砾一般的药粉全部覆盖到火上,压得火苗瞬间喘不过气来。
花三郎“哎呀”一声低呼,手忙脚乱的去拨弄火堆,情急之下忍不住扯下面巾“呼呼”吹气助燃。
一呼一吸之间,烧起的烟雾钻入鼻孔,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爹”,便往前倒栽葱倒去。
花屠户看到他杵着脑袋往火堆上栽,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踹出一脚:“将军再三交代不能除下面巾,不长脑子的玩意。”
嘴里骂着,又伸脚把儿子往旁边踢了踢,让花三郎离火堆更远一些,紧跟着加速挥动手臂,杀猪练就的臂力挥出残影,带着药香的烟气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裴谨抬头瞥了眼冒烟的地方,心中记下这一款药燃烧会产生烟雾,有待改进。
收回视线看向来路,发现那些马奔跑的速度渐渐放慢,同时马背上的人开始出现眩晕的症状。
“噗通”一声,最瘦的一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紧跟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距离越近,晕倒的人越多,到最后就连马都歪倒在地上。
裴谨身边的传令兵站起挥动红色小旗,隐在暗处的兵卒见令而动,现身朝李桥等人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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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赵卿诺和希来侯将李桥府里搜了一遍,在书房和内室的暗格翻出两套账本、一箱子银锭以及一箱子铜钱。
“县主,每一锭银子都是五十两,上面没有图案和吉祥铭文,也没有铸造时间和地点,应是私自铸造。”希来侯检查后说道,“铜钱的样子不太对,瞧着像是铲了别的东西。”说着,一面将铜钱递了过去。
赵卿诺放下账本,手指捻着铜钱,又从荷包里取出一枚,二者对比后,希来侯递过来的铜钱质地、成色明显差上一个档次,重量似乎也对不上。
“回头寻个称,称一称重量。”
“是。”希来侯应声答道。
与此同时,街上突然传来洪亮的吆喝声:“贼首被俘!”
没有旁的说明,只有“贼手被俘”四个字,一声又一声,在整个长丰县回荡。
“是裴将军!”希来侯正在发愁怎么把这一箱子银子和铜钱运出去,听到声音双眼蓦地一亮。
赵卿诺也没想到裴谨的动作这么快,抱起账本就往外走。
希来侯咧嘴笑着跟在后头,一只脚踏出大门,嘴里朝吆喝的兵卒喊道:“兄弟,去叫几个人来帮忙抬东西。”
那兵卒听到声音回头,看到赵卿诺立马见礼:“县主。”
紧跟着朝同伴招手,“来一队力气大的。”
花家兄弟闻言,立马跳了出来。
赵卿诺走到街上,便看到裴谨的马尾巴后拖拽着一个中年汉子,这汉子衣裳破损,头脸带血,一双眼睛似醒非醒地睁着。
另有二十来个兵卒持刀跟在两侧,看到赵卿诺的一刹那,脸上露出笑容,齐声高呼:“拜见县主!”气势十足,振聋发聩。
赵卿诺虽不明白他们为何这般激动,但面上保持镇定,微笑回应:“诸位辛苦,之后当论功行赏。”
随即安排一队人去谭府接人,靠近裴谨轻声询问:“可有伤亡?”
“县主放心,无一人受伤。”裴谨行礼回话,“因人、马数量太多,不方便带回,已差人看守,矿洞里的人也安排人去救援,今日上午在城外拦下一辆马车,车上被绑女子已救回。”
赵卿诺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裴将军辛苦。”说着两手托着裴谨胳膊把人扶起。
扶起后,她并未将手收回,动作自然地掸去他衣服上的脏污,“直接去县衙。”
长丰县县衙离得并不远,与谭府隔了一座奉圣祠。
脱漆的大门,失去一只耳朵的石狮,斑驳的墙壁……每一处似乎都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遭遇。
经过奉圣祠就是县衙,如果说奉圣祠是破旧,那县衙就是凄凉。
推开大门的那一刻,一股说不出的阴寒扑面而来,所有人瞬间噤声。
赵卿诺低头看了眼地上深浅不一的地面,沉默着提步跨过门槛,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长丰县地偏人少,连带着县衙都比旁的县城小上一些,穿过仪门左边是大牢、库房以及典吏上衙的地方,右手边则是县丞和主簿的住处,绕过大堂,经过二堂,后面便是县令及家眷的住处。
赵卿诺扫视一圈,目之所及,皆带着血迹砍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