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听着安陵容的话,一时也沉默了。
这些时日,她的确在刻意避着安陵容,不想与她相见。
倒不是说姐妹之间有什么龃龉,只是她如今住在闲月阁。
这样的理由任凭是谁听了都觉得荒谬,可这就是甄嬛的真实想法。只因为安陵容住了曾经沈眉庄住的住处。
刚来圆明园那日,甄嬛被太监引着路,走着时隔一年未至,却依旧熟悉的路,听太监讲道:“皇上依旧住在九州清晏,皇后娘娘住桃花坞,华妃娘娘住清凉殿。”
“自然了,一切照旧,惋嫔小主也一如往常,住在碧桐书院。只是惠贵人没来,皇上想着柔贵人交好,怕娘娘寂寞,便让柔贵人住在了闲月阁。”
甄嬛本来心情还算不错,听了那太监的话,却突然冷淡下来。等到了碧桐书院,她将槿汐怀里的弘昕抱了过来,轻哄着怀里的小人儿,第一次,拒绝了安陵容的探望。
甄嬛知道自己这样对陵容是不对的,可是她就是不高兴。
“昔年眉庄春风得意,住在闲月阁中,我时常去探望她,我们姐妹总是无话不说,可如今却换了陵容去住。物是人非,真是让人惆怅。”
槿汐一直陪在一旁,见弘昕仰着一张小脸笑呵呵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她劝甄嬛道:“奴婢知道小主是为了眉庄小主不快,可陵容小主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错处,是皇上安排陵容小主住在闲月阁的……”
“我知道。”甄嬛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自己心里不舒坦罢了,同陵容没什么。”
甄嬛说完,听见一阵咯咯笑声,看自己怀里的小人。
弘昕是早产,她一直害怕会不健康,可如今几个月了他的身子由温太医养着,也是越发的壮实了,让甄嬛心安不少。
说起来也怪,甄嬛见别人的孩子一日之内总有哭闹不休的时候,可偏偏弘昕最是不寻常,是个爱笑的孩子,哭也只是细若猫叫一般哭几声,只要有人抱着他哄一哄他自己就又开始傻乐了。因此皇上也格外喜欢弘昕,总说弘昕是个小福星。
甄嬛一开始还害怕是弘昕有什么问题,还叫温实初来诊断了一下,得知是弘昕天性爱笑些,她也就放心了。
“昕儿。”甄嬛逗着怀里的小孩,“昕儿,再给额娘笑一笑。”弘昕便又咯咯笑起来,把甄嬛都给逗笑了。
于是和安陵容之间就这么不尴不尬处了好几天,直到今日在宜修这里见过,安陵容问出缘由,甄嬛才直面了这个问题。
安陵容心思最是敏感,怎么会看不出来甄嬛的避让与缄口不言。她只是想不到,进宫已经第三年,她和甄嬛竟因为这样的原因产生了一些细微的摩擦。
可能甄姐姐她不在乎吧。
回闲月阁的路上,安陵容垂着头不言语,甄嬛当然可以不在乎这一点小小的摩擦与不快,因为她的人生里这些小事太微不足道了。
可于她不同,她知道甄嬛心里永远有沈眉庄的位置,屈居沈眉庄之下她也就认了。可为什么淳常在也要压她一头。且不说最近甄嬛老是同淳常在来往,就是以前也是更关注淳常在一些。
安陵容回了闲月阁,悲从中来,一滴泪掉了下来,洇湿了她手里拿着的绣棚,安陵容看了看手里的绣棚,将正给弘昕绣的肚兜用剪刀撕了个彻底。
甄嬛不知道安陵容会因此而痛苦,也不清楚对于敏感的人来说,就是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更何况甄嬛的确是实实在在冷落了安陵容一段时间。
她回来也同槿汐聊过了,想着这次是自己心里有道坎过不去,改日要和安陵容谈谈。
她们姐妹之间,没什么说不开的。
……
颂芝这几日可是如日中天,比甄嬛还要受宠了。
宜修在廊下看着书吹着风,别提有多惬意。弘晖这次没跟着来圆明园,又不知道跟着他十七叔哪里野去了,儿大不由娘,宜修也随他去了。
三阿哥弘时和四阿哥弘历今日得了闲,来桃花坞给她请了安。
宜修正问着两人话呢,就见剪秋着急忙慌跑了过来,看着像有什么大事一般。
宜修便让弘时弘历先退下了。
“怎么了着急忙慌的?”宜修看着剪秋这样,道:“你也不是什么冒失的新人了,别叫人看了笑话。”
“娘娘,奴婢刚从假山那边过来,华妃娘娘和惋嫔吵起来了。”
“什么?”宜修笑了笑,似乎有些不相信,毕竟这俩人都多久没见过了。
“芝答应得宠。”剪秋阴阳怪气来了这么一句,她自从颂芝得宠之后,提起颂芝就总是这一副样子。
“芝答应得宠,华妃自然也得意。皇上邀华妃去听戏,华妃便带了曹贵人和芝答应,正好撞见了要回碧桐书院的惋嫔。”
“惋嫔倒是避让了,只不过华妃咄咄逼人,就反唇相讥了几句。”
宜修想想也是如此,甄嬛向来是个绵里藏针的人。旁的人遇见华妃,大多都避让了,可甄嬛之所以能成华妃的眼中钉,也是因为甄嬛会反抗。
“那跟颂芝又有什么关系?”宜修漫不经心的问。
“华妃和惋嫔针锋相对,谁知颂芝突然横插一脚,将惋嫔比作低贱之人说了一通,谁知惋嫔竟不吭一声就走了。”
“这倒是奇了。”宜修笑了一声,“她向来主意大,心里指不定想着什么呢。”
剪秋没有听到她想听的,又无法同宜修说,心里窝了一股火。
宜修却看懂了剪秋的表情,她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搁:“当皇上的女人未必是什么好事。你看不惯颂芝也好,想成为她也罢。我今日不同你多说些什么,等来日你就知道了。”
剪秋脸一僵,呆了一会,才行礼称是。
宜修见她好歹还能听进去话,便放心了。前些日子听说颂芝承了宠,剪秋给她正梳头,扯下她一缕头发,宜修便知道,剪秋是心思活泛了。
只希望今日这一通话,能让她醒悟。
“好了,你也别总顾着清凉殿的事,干好自己的正事才是要紧事,听懂了吗?”
剪秋行了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