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去了皇后的景仁宫,采月便去内务府领这个月存菊堂的份例。
内务府的人都是些拜高踩低的,沈眉庄得宠,自然对存菊堂的大宫女也是笑脸相迎。内务府总管黄规全见着采月进门,忙迎上前:“哎呦,难得采月姑娘过来,姑娘快请坐。”转头赶紧吩咐身后的太监:“快拿椅子来。”
采月和沈眉庄从小一起长大,性格也随和,便推脱着说不坐了,只是想到路上沈眉庄的嘱咐,先说明了来意:“贵人送东西去碎玉轩,我顺道来领这个月的月例。”
黄规全一听是为着月例来的,赶紧甩了甩拂尘:“快去,把沈贵人宫里的月例银子包好,请采月姑娘带走。”
下面的小太监连忙回是,转身去取。黄规全有心要巴结,便凑上前亲热寒暄:“姑娘从碎玉轩来的?”
采月正想着怎么把话理直气壮说出来,正好瞌睡了黄规全就给她递了个枕头,便泰然自若说道:“甄常在病了,我们小主挂心的很。”
黄规全一听,知道这碎玉轩的甄常在竟和沈眉庄交好,赶紧关心道:“甄常在病着,该好好调养调养。”
“这个自然。病人嘛,本该多照顾着些。碎玉轩缺东少西的,幸亏我们小主平时挑好的送去了,皇后娘娘也时时关怀,否则还不知道到什么田地呢?”
采月这一通话被黄规全听在耳朵里,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沈贵人在拐弯抹角的骂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办事不尽心,不过人家现在正得势,挨两句骂也是应该的。
黄规全甚至没有多思考,当即就懊恼道:“哎,这怎么好让皇后娘娘和贵人操心呢?这都是我们内务府人的疏漏。回头,回头我就叫人补上。”
黄规全这一番话说的漂亮,采月听着也满意,故而并不打算步步紧逼,只当理解他:“公公打理内务府,上下每天的事千头万绪,肯定是下面的奴才大意了。”
黄规全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谁知门里又进来一人。
竟是华妃身边的颂芝。
黄规全是华妃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看见翊坤宫的人更亲近些,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存菊堂的采月?
那存菊堂再得宠有势力,还能比得过华妃娘娘?
黄规全赶忙迎上去,恭维的话如同流水一般往外淌:“哎呦,颂芝姑姑,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颂芝自然也听见了黄规全的话,虽然开心但还是嗔到:“少献殷勤,这不是快过年了吗?翊坤宫的金纸不够用了,我怕娘娘要包东西赏人,所以就过来拿些。”
颂芝的要求一时把黄规全给难住了,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姑姑不早说,翊坤宫的金纸是最早送过去的,又足足多添了一倍。刚才皇后宫里又拿了一叠去,剩下的还要分给各宫的小主……已经拿不出多的了。”
颂芝一听,眉毛倒竖,生气的样子和华妃一般无二,她呵斥道:“黄规全,我瞧你这差事怕是当腻了?一向翊坤宫要东西没有不给的,既然没有就先挪了有的用,稍后补上不就是了。”
黄规全也愁,但也被逼无奈点头哈腰。
只听颂芝继续说道:“有些人的小主位分低,哪儿配得上用金纸包东西赏人用啊。你说是不是?”
采月此时刚好拿了月例,翻了个白眼就想走。却被那两人挡在门口进出不得。
颂芝自然也看到了采月,也认出来她是沈眉庄的宫女,想起只是那盆绿菊,颂芝就生气。于是黄规全也不管了,当即跑到采月面前,张口就是讽刺:“来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啦?恭喜恭喜,我怕是记错日子,还以为沈贵人在受罚,没得领月例呢。”
采月虽然生气,但也记着那次自家小主被泼水算计的事,那天起沈眉庄就告诉下人谨慎行事,于是采月只当没听到。
颂芝还想着采月能发发脾气和她吵上一吵,却不想采月如同闷葫芦一样这般无趣。当即也没了兴趣,只威胁黄规全道:“黄规全,我可是告诉你了,到时候要是没有,可怪娘娘生气!”
说着便一步三扭的走了。
采月得了月例,也没有心思多待。
只留黄规全一个人发愁:“哎呦,这叫什么事儿啊?”
转眼又过了几日,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原本的红墙绿瓦盖上了一层雪,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宜修自己坐在暖融融的屋内榻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弘晖:“哼,还记得来看你额娘?”
弘晖已经有十六岁了,身量抽条似的一日比一日高。选秀之前不知受了他十七叔的什么撺掇,非要跟出去游历。宜修还只当他在阿哥所,儿子大了不由管,谁知今日才知道,这臭小子竟是出门游玩了几个月!
弘晖此刻心里有些愧疚,可他跟着是十七叔在外的这段日子,的确是很开心的。料想皇额娘也不是真生气,母亲嘛,都是这样子的。
于是他打定主意,抱着宜修的手臂撒娇:“额娘,别怪儿子了,儿子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家那么远过,儿子好奇嘛。要不……要不……你怪十七叔也行,是他非要说外面有多好,儿子只是被勾的起了好奇心而已。”
宜修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只能拉着他坐下:“长高了,也黑了点,一路上可曾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
前世她总觉着,只要弘晖在,她这个母后皇太后就会当的稳稳当当。直到弥留之际都不理解为什么甄嬛不让她的儿子当皇帝?那句“当皇帝并非天下第一得意事”又是什么意思。
直到今生自己保住了弘晖,能让他活蹦乱跳在自己面前,宜修终于能明白一点甄嬛的心情。
宜修看着喋喋不休都顾不得喝上一口水的弘晖,心中盈满了慈爱。
原来心中因为幸福而微微发胀的感觉,竟是如此让人热泪盈眶……
“额娘?额娘?”弘晖焦急的喊了一声正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宜修,宜修笑着抹了抹泪向弘晖解释:“额娘是看着你,觉着太好了。”
宜修看着被她的情绪牵扯的弘晖,心中一片暖意。
“什么事?你们母子聊的这样开心?”皇上刚进门,便听见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皇阿玛,儿臣一回来,便来看了额娘。”
弘晖起身行礼。
皇上拉着弘晖的手,看向宜修:“老十七说想出京游玩,弘晖便也跟着去了。他素日活泼些,不像老三整天呆呆愣愣,朕怕你担心,便只说实在阿哥所读书。宜修可别怪朕。”
宜修无奈看着父子,竟是只有她一人不知。
罢了罢了,这难得温情时刻,她再生气就有些不合时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