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这次竟然回答了夜生的问题,但是,却让夜生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子君?你说……这个子君吗?………!”
夜生缓缓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刚刚立的墓碑。
他忽然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多么愚蠢的话,也马上确认,对方说的是实话!
此刻,眼前哪还有什么孤坟荒冢,哪有什么塌陷的坟茔了,一个极有气势的墓葬出现在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雕着瑞兽和仙鸟的石牌坊,四根石柱将这牌坊撑起,横跨在眼前。
夜生不懂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不过他隐约知道,这东西北方很少有,至少他是没见过。
一条石砌的台阶通向半山腰,石阶两侧还有着各种奇怪的石雕,很气派,像极了以前达官贵族的奢华墓葬。
再往上就是墓碑,还真就是夜生刚刚扶起来的那块,只是好像大了许多碑,高高耸立在那里。
墓碑后面雾气缭绕,就见一座保存完好的大坟,像小山一样坐落在那里,石砌的墓顶,坟头上还压着一张鲜红的纸,在淡淡的云雾中是那么的神秘又诡异。
一切都像是新下葬的一样,这个下葬规模在北方都是极其罕见的,甚至就不像是北方的殡葬方式,难道这还是南面来的人,夜生那可怜零散的记忆并不能给他提供多少信息。
一个普通老百姓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墓葬标准和规模的,何况北方很少有讲究立牌坊这个东西的。
“小家伙,看来当年的你并没有改变什么,还是那么善良啊!”
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有些感慨,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透着古怪,而且还是用一种长辈的口吻对夜生说着。
“你……认识我?”
夜生懵了,先是这气势逼人的墓葬规模,再就是听这话,对方还认识自己。
自己有那么老吗?不可能是同代人吧,就这墓葬规模,看着都有点朝代感了,最近也应该是王朝刚灭亡后不久的风俗了。
之前梦里那个守城的将军说知道自己,现在来到这里,鬼也说认识,这算怎么回事?
“你忘了?哦,是啊……!你已经没了记忆,这不怪你,那年夏季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这里,虽然非常害怕,但还是走了进来,只为了三十块钱,然后来这里看守一个很让我恼火的东西,本想直接毁掉那机器和进来的………”
那个女子的声音轻柔舒缓,像是在找回忆一件事情,又像是在给夜生讲故事。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一个男孩自己孤零零的走进了这片坟地,就因为一台坏掉的钩机当天被遗弃这里,所有的工人都不敢留下来守着。
于是这事的负责人就找到邻居家的小孩,让他帮忙去守一夜,还给了三十块钱。
小男孩没有了父母,只有一个奶奶还多病,这三十块钱对他来说是很需要的。
小男孩虽然只有十二三岁,还是答应了下来。
但是当他站在沟口那几根房柱子旁,看着那残垣断壁,还有眼前黑漆漆的森林时,内心是极度害怕的,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这里的传说他都是知道的。
只是为了三十块钱,他不能回头,就这样一路磕磕绊绊的走进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觉得有点累,就停了下来,本想休息一下在接着赶路。
只是一低头,忽然看到草丛里露出一块墓碑的角,当时吓的心怦怦跳。
进来的时候没少看到坟墓,但都很完整,看多了也就那样,只是这里已经没了坟茔,又看到多少有些意外。
不过放眼望去,借着傍晚还没落山的太阳余晖,入眼的荒芜,让男孩心中有些伤感,因为他的父母也已经成了这样的土堆,永远沉睡在地下。
不知道男孩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对父母的想念,又或是对逝者的同情,于是壮着胆子,忽然蹲下身体,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吃力的搬着那墓碑,想要把它立起来,好让他有个坟的样子,不再那么破败。
但是力气太小了,最终也只是挪了不远的地方,没能做到他想的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忽然哭了起来,哭的很伤心,甚至感染了周边的草木,都染上了一层哀伤的颜色。
小男孩不知道的是,他做的这些一直被什么看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某个灵魂被这男孩清澈的眼神和伤心的情绪所影响。
当男孩最终擦干泪水,失望自责的离开时,他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橘红色的钩机。
其实那个钩机进去,就是给一个当官的家施工建坟茔地的,只是才进去就莫名熄火了。
本来当晚那个钩机就会被彻底毁掉,包括进来的人,最终因为孩子一个善意的举动和那清澈忧伤的眼神,勾机没被毁掉,孩子也平安度过了一夜,拿到了属于他的第一笔“巨款”。
不过那个施工最终也没能完成,因为怎么修理机器都无法工作。
最终有明白的烧了纸钱赔了罪,这才把机器弄下山,否则机器都会扔山上。
“你………!我好像……”夜生忽然捂着自己的头,不是疼,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这段记忆,又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样。
如果记忆中的那些片段是真实的,这里他是来过的,是扶过这块墓碑的,只是当时没有做到。
他模模糊糊的记着,十二岁那年,邻居找他帮忙,在这个猪圈沟里,有个钩机作业时坏掉了,工人没人敢在这里过夜看着机器,就想让他帮忙照看一宿,那时候也是夏季,放暑假也没什么事情,最主要的是他需要钱啊!
和这有关的一幕幕开始逐渐清晰,还是这块墓碑,还是这个地方,只是已经过去七八年了!
夜生抬起头,还是那么清澈的眼睛,看向那巨大气派的坟茔,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仿佛这八年时间就像是一个小轮回,又像是一个夙愿,让他得以完成的一个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