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弘历轻描淡写的表情,嬿婉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不信他只是为了孩子。
仔细想想,除了是怕如懿难产或者早产伤及性命,就是为了快要到皇宫的寒香见了。
她嘴上温柔地应下来,心里却琢磨着皇帝对寒香见的态度。
上一世,皇上对寒香见,是一见钟情,状若疯魔,什么规矩道理都不讲了,只想哄得美人高兴。
这一世,他已经从如懿那儿知道了自己可能会做的荒唐事,脑子也比过去更清醒,到底是会“爱得更深沉”,还是会厌弃寒香见,还真不好说。
不过,考虑到皇上对待美色的态度,嬿婉觉得皇上会是前者。
她柔声道:“皇上考虑周全,嘉妃和娴官女子的身体都不大好,张院正也是一直忧心忡忡,连番叮嘱……”
弘历笑着给嬿婉拿了一个橘子:“你办事,朕和皇后一向都是放心的。”
这满后宫里,也就是嬿婉了,一切以他为优先,从不争宠吃醋,嫉妒凶狠,待孩子们也都公平温柔。
嬿婉美滋滋地拿着橘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弘历就喜欢看她这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富察皇后温柔笑道:“皇上总是夸她,才夸得她处理宫务的时候,仿佛吃了药一样精神抖擞,风雨无阻。”
嬿婉羞红了脸:“娘娘~~~”
弘历大笑道:“你这哪里是要跟朕告状,你这是来给她表功来了。”
富察皇后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他:“那皇上说,婉婉到底有没有功劳?”
弘历掰开橘子,喂了一瓣儿给富察皇后,见她凑过来吃了,笑容加深:“那自然是有。”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这一天闲散,弘历干脆就在长春宫里留宿了下来。
富察皇后的身体不好,弘历自然不会生出旖旎心思,且富察皇后也从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两人到仿佛跟一对儿老夫老妻似的,躺在一起说说孩子们的事。
“这次能去塞外,婉婉高兴得都睡不着觉,一直拉着臣妾说璟璱的事。”
“璟璱,实在是爱新觉罗家的海东青。”
“皇上,臣妾想她了,还想她生的孩子,那孩子今年都三岁了,臣妾这个外祖母还没有见过他。”
“……朕也很想见见璟璱,见见咱们的外孙。”
“璟璱最爱吃臣妾做的桂花糕了,臣妾到时候多带一些桂花过去吧?”
“朕也爱吃,到时候咱们三个一起吃。”
“皇上不带婉婉的话,她大约要躲起来哭鼻子的。”
“令贵妃啊,做事一向稳妥干练,就是这泪窝太浅,心也太软了些。”
富察皇后轻笑出声:“她要是心太硬了,皇上也不会待她这样好了。”
弘历闻言,闭着眼睛笑出了声来:“她很好,都是皇后教导得好。”
夫妻两个说着话,不知道谁先睡着的,屋子里渐渐只剩下了安静的呼吸声。
……
永寿宫里,嬿婉的心情也很好。
她把练好的字一张张放好,想着明天一早要去太后那儿礼佛,眉眼就先弯了起来。
如果说娘娘是她的后生额娘,太后娘娘就是她半个师父,甚至最近已经有了些亲祖母的味道。
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她每个月无论再忙,无论天气如何,从来都保证至少十天的时间去陪着礼佛,为的就是今日的情谊——
虽不说能够完全依靠,却也至少能够相互影响。
至少,她敢说一句,现在若是她哭求太后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太后都会愿意听几分,帮几分。
她要的从来不多,仅仅如此罢了。
春婵和澜翠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她梳洗。
嬿婉看看春婵。
春婵轻轻摇头。
嬿婉眼底有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近来皇上的疑心越发重,进忠来得越来越少了。
再有一个月就要出发往科尔沁草原,养心殿里一定事务繁忙,他更不可能来,等到了外面,就更不会来了。
春婵轻柔地给嬿婉按摩着手指:“他肯定会找机会来的。”
他哪里舍得好几个月不能单独跟主儿说说话?
那怕不是要憋死他了。
嬿婉垂眼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低声道:“本宫只希望他别来。”
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会遭报应的。
如今能够常常见面已经是极好了,若是贪心太过,被人抓到了把柄……
这贵妃之位,谁不想爬上来呢?
只有她先下去了,旁人才有机会啊。
春婵下意识地道:“皇上春秋鼎盛……”
嬿婉捏住她的脸,强迫她抬头来看着自己:“皇上中秋鼎盛,本宫才能心安,本宫最怕的就是皇上有任何不好,你可得好好跟着本宫办差,不要叫后宫的事情烦扰了皇上。”
春婵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不迭地点头:“主儿,疼。”
嬿婉松了手,温柔摸摸她的脸颊:“你也别太惯着我了。”
春婵含笑询问:“那我改?”
嬿婉瞪眼。
春婵忙柔声哄:“奴婢一定收敛些,主儿就放心吧。”
嬿婉这才笑了出来,打了个呵欠,软声道:“你陪着本宫睡。”
春婵笑眯眯地点点头,乖巧爬床。
如此又安静了小半个月,寒部终于到了京城了,已经递了折子,就等着觐见。
众人全都按部就班,倒是有人坐不住了。
嘉妃掩唇打了个呵欠,明媚的大眼睛里全是恶劣:“听说寒部这次来,还带来一个香见公主,据说这个香见公主美若天仙,还从出生起就带有淡淡的清冷香气……”
她说着,眉眼往如懿那边看了一眼。
是的,如懿她又出来活动了。
明明张院正说了,她最好一直卧床养胎,可她还是撑着病体来参加这次的觐见皇后。
这会儿,她坐在最末的位置,脸色瞧着红扑扑的,但其实距离近了就能看得出来,她扑了不少粉在脸上,这红晕血色也是胭脂画出来的。
如懿神色狰狞了一瞬,但也就是一瞬。
她通神的皇后气派,毫不遮掩地倾泻着,仿佛这样就能嘲讽主位上的富察皇后,以及次位上的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