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侍奉仙娥的我,一大早就被绿姝喊了起来。
昨日的一切宛如一场朦胧梦境,有些不敢辨清回忆的真伪。
砚云晨起早早就在殿中等候我们,在他的指导下,第一次的侍奉顺利度过。
用罢仙童送来的简单饭食,我和绿姝如两个上学堂的学徒,天不亮便出了门,前往讲经堂。
砚云望着仙娥们的背影,满意的点点头。
一转身,撞见神君立在身后。
“神君,您可喘口气吧,悄无声息站着快把我吓死了。”砚云不满的挥动着一双翅膀。
神君的神情端庄肃穆:“很快要到年终述职的时辰,届时本君会前往下界听城隍述职。”
砚云身兼数职,自然对神君的职责了如指掌,他点点头道:“神君您就放心吧。”
言外之意是,这都是老黄历了,不需要多吩咐什么了。
神君欲言又止,惹得砚云心痒痒,他期待的小眼神透露着几许疑问。
“砚云,你去教一下青懿她们如何跳引魂舞。本君想着,等她们练好了舞,这一回述职,我带你们一同前去。”
砚云振翅欲飞,神情欢脱:“真的?!”
“太好了!我早就想下界再吃些人间的胖虫子了!!”
神君抚额,下意识的忧心忡忡。
就这么想带着她一同前去么?
算了,就当多个小徒儿,应也无妨吧。
他的心中自然明白自己的欲念自心魄归体后,犹如无瑕美玉上多了一丝裂痕。刚开始只是一丝裂痕,随着日子渐渐的长了,这一丝裂痕中透出无尽的渴望,实难自控。
就连闭关,也难以压制。
那一幕幕心魄的记忆,猛烈的蚕食着他曾一尘不染的心境。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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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丹房。
白磬臣回天宫后并未遇见臆想中来自西王母的责难,反而西王母直接派人给他送来了他心心念念的卯蛊。
卯蛊归体,他心渐安。
心绪也逐渐平静,不由得侍奉丹药时思索起来西王母的意图。
西王母恐怕早已知晓他是带不回子献的,那为何还要派他前去走一遭?是试探他的衷心,还是要调开他,另有所图?
不过即便撇开西王母的诉求,白磬臣自己也想知道究竟子献身上,有什么真正威胁着敖钦?
或许,得知以后,除掉敖钦就会变的顺理成章。
“磬臣啊,你将这三枚丹药,去给讲经堂送去。”
师父的声音自一旁传来,他将三枚丹药放置在托盘上交由小徒儿,吩咐道:“去交给红鲤仙娥,今日是四海献女来的第一课,万不可误了时辰。”
白磬臣立刻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深意,压低声音挑眉问道:“她来了?没有分在炼丹房?”
混元老儿暗骂一声,孽徒啊孽徒!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顽徒,你还好意思问?!就为你这事,为师险些就露了馅!你可知道,敖钦那厮憋着坏,说什么自家女儿年岁大了,派去上仙殿内恐其钦慕上仙仙姿,耽误修炼。你说说看,有哪个正常的爹会说这些?!”
混元老儿吹胡子瞪眼道:“老夫还好没先开口,否则还以为我们对她有何企图。最后还是西王母钦定了神君,毕竟他是你青儿所谓的表姐夫,他自己也是几百年不露面天天闭关的主儿。”
白磬臣脑海中闪过一丝烛龙宫灯内的画面,心中微微有些酸涩,既然西王母已经这么安排,那便无转圜余地了。
混元老儿见幼徒失落,连忙安抚道:“这不是给你机会了么?送送丹药,先见上几面吧。”
白磬臣自然不会辜负师父的美意:“师父,还是你疼我。”
混元老儿最吃马屁,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摸了摸长须,承诺道:“日子还长着呢,为师定给你将小媳妇给娶回来。”
白磬臣点头道谢,取过托盘就往外走。
混元老儿心中暗自腹诽道,此女身世复杂,是敖钦借着白磬臣拿捏自己的雷霆手段,必须要时刻锁在身边,方可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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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经堂。
今日虽说是四海仙女的主场,但也还有前来旁听的其他殿阁的仙人、道童与仙女。
众人济济一堂。
上午的部分由红鲤开场,由不同仙人轮流讲解。
“天宫规矩,不可疾行,不可显出原形,不可……”
她正照本宣读,忽然见到了磬臣哥哥手持托盘缓步走上台前,他将托盘递给红鲤仙娥后,直接朝我的方向轻轻使了个眼色。
他应是有话与我说,我沉着的轻轻起身,对绿姝道:“我去去就回。”
待我立在讲经堂外,他不久便出来示意我到院中树荫处。
“青儿,我的卯蛊取回来了。”
他兴致冲冲与我说道,我点点头,所以呢?
他伸手将我的头发抚平,快速说道:“你有任何难处,随时来炼丹房找我,子献身上定有秘密,我会再去寻她,届时……”
我不得不打断他,正色道:“子献已死,世间再无子献此人。磬臣哥哥,若你还要去寻她,便是要置我于何境地?”
忽然,白磬臣顿悟了。
西王母或许起初是想探寻子献与敖钦之间的秘密,可不知她与敖钦会面后达成了怎样的共识,只要子献永远露不了面,那“真子献”和“假子献”,谁能分得清楚?子献的生与死,又有何重要?
见他有些明白过来,我压低声音道:“我回南海后,父亲对我并未多问,取了子献的项上人头便轻易放过了我。现在回想起来,他要我做的一直都不是‘杀子献’,而是取她的项上人头,也就是说,若是我能成功击杀子献,那便是解除他的心腹大患,我亦万劫不复。若我不成,只要取回子献人头,便能重创子献在近年间不再出现,这才是他真实希望我能为南海做的。”
白磬臣不得不佩服:“真是棋高一着。”
我叹了一口气:“父亲他将我与你分开安排,便是一道警告,别以为脱离了南海,他对我就没了法子。你我还是少见面为上,至少在我取得神位之前。”
白磬臣攥紧了拳头,心知青儿说的是实话,可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实际上,他最善权衡利弊,不用她说,他也知道今日这番见面恐怕已落人口实,将来的确应避嫌才是。
“我的卯蛊会照看你一二,你无需多虑。”
磬臣哥哥说完,便先离开此地。
我望着他身形远去,心中思绪万千。
他今日来寻我说这些,就说明他没有放弃要夺回南海的心思。从心底里来说,我自然是希望他能成功,他比计蒙哥哥更适合做南海的主人。可我又是敖钦的女儿,生恩大于天,届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我是敖钦的女儿,对吧?
我刻意想忽略一些可能的事实,可心底里总是会冒出几丝凉气。